沈颖丽 | 澄怀孤山 观道西泠
刘
慧
01
得天独厚 转益多师
汉文字,博大精深,渊远流长。既是华夏文化不可动摇的千载基石,又是代代中国人日新又新、曰严曰敬的文化活态。
作为一种“字”,它记载了汉民族的千年历史,刻录着华夏文化的脸谱家书。作为一种“文”,它指点江山,激扬天地,宛若惊鸿,翩若游龙,以建筑与节律之美,揭示华夏大地的性灵。
手捧著名画家梁平波题写书名的新书,打开还散发着油墨馨香的书法集,那一页页一字字如电影镜头,掠过烟雨朦胧的西子湖,引领沈颖丽重返孤山,跟随恩师蒋北耿习艺的经年岁月。
冬阳散落扉页,沈颖丽打开《蒋北耿书法——岳阳楼记》深情地说,这是她“计划用10年为恩师出版10部作品集”的第一本新书。让沈颖丽安慰的是,恩师在不少的书法作品中,仍用了沈颖丽篆刻的“蒋北耿”名章。
生前,令蒋北耿以为骄傲的是,在由中国文联和中国书法家协会举办的庆祝建国50周年系列书法大展上,在来自全国538位作者参展的精品中,就有沈颖丽的四枚古玺印参展——她是唯一入选的女篆刻家。
沈颖丽,这三个字从那时起就特别引人关注。
很有趣,所制四枚入展印“安且吉兮”是为韩国友人制外,其余三枚是应索之作,原印分别为书画签鉴定权威徐邦达、山水画家孔仲起、书法家蒋北耿所用——他们都是西泠印社中人。
那是1998年春,沈颖丽遵徐邦达先生之命,为其镌制自用名号的“蠖叟”,徐老见印,很是高兴,文思泉涌,立马写赠七绝一首,字里行间投入了颇多的鼓励和期许。
那枚为孔仲起镌制的“庆福之玺”名号印,分朱布白、错落有致,颇多新意。能入选参展,可见评选者眼力不凡。而对于拥有印章使用权的人来说,其欣慰喜悦,自是毋庸置疑的事。
试想,无论书画小品的款跋之后,抑或简头牍尾的留空处,铃上一枚古意新姿的印章,其烂漫红云,灼灼如火,当是何等的令人赏心悦目,韵味悠然。
“官印欲其不史,私印欲其史”。蒋北耿对沈颖丽打比方说,获得一枚出土唐宋的官印,其文为“某某县土管局长”。一考唐宋百官志,並无“土管局长”衔头一说,那么,此印即可作实证之物,补史之缺。岂不珍贵?
让沈颖丽没料到的是,在庆祝建国50周年系列书法大展及其结集出版的书法集中,竟然展印出了私人名号章,这等于实现了“私印欲史”的要求。不禁要为书家、画家的大名得以载入煌煌史册,千年不朽而鼓掌了。
转眼数载,西子湖畔,孤山南麓,西泠印社还是这样静静地掩映在湖光山色中。它是如此的平静而又神秘,不由得让人想去探寻。就像沈颖丽在跟随高式熊、茅大容学习篆刻20年后,蒋北耿才收下这个“真心喜欢”书法篆刻的女弟子——以书法涵养篆刻,以篆刻反哺书法,互为促动相得益彰。
看得出,那时沈颖丽的的篆书,笔力酣强,结体挺拔,于苍劲中葆存生活的朴厚之气。她以独特的叠篆,深入中国文字考古的源头,从那里蜿蜒牵出文字的建筑意美,构建起一种书体的诗学。
左起:茅大容、高式熊、蒋北耿、沈颖丽。
在沈颖丽从艺近40年里,有三位恩师令她没齿难忘。
第一位是篆刻大家茅大容先生,正是他的启蒙和栽培,使沈颖丽踏进了传统艺术的门槛,打下篆刻艺术的坚实根基。
第二位是西泠印社泰斗级人物书法篆刻家高式熊先生。几十年来,先生总是给她谆谆教导,精神上的关怀和呵护,使她的艺术道路越走越宽广。
第三位是著名书法家蒋北耿先生,他给了沈颖丽以中国文史知识的熏陶和书法技艺的传授,使她平添双翼,得以在传统艺术上更上一层楼。
难得的是,沈颖丽篆刻的启蒙老师茅大容是浙派传人,后来再投师上海的高式先生仍然是浙派嫡传,所以她的刀法、章法具有相当扎实的基础。
可贵的是三位艺术贵人,都是西冷印社中的名家。
恩师蒋北耿称赞:她转益多师,不主一家,特别是古玺一道,别有钟情会心处。私心所好,终成自家的一付面孔:晶莹而蕴、错落寓苍茫。耐人寻思。
“可以说,三位老师在不同的领域给了我无限的学习机会,我走到今天,是离不开这三位老师的教导的。他们不仅教会了我艺术技艺,同时也教导着我如何做人,他们是我的榜样,他们给予我的帮助使我终身受益。”沈颖丽在先生们的影响下,至今还在快乐地学习着。
恩师蒋北耿写字的两个追求,令沈颖丽膺服至今:社会效果追求“雅俗共赏”;艺术效果追求“沉着痛快”。她有过一幅作品叫《竿斋先生诗抄》,其中的一部分,就是蒋北耿多年信手拈来、随手丢弃的诗稿,她有心拾掇积累,蒋北耿见到后很惊喜,同意她用书法抄录刊登。
在沈颖丽眼中,西泠印社不仅仅在于名师大家,更有印石以外的生命:一片苔藓、一块石头,甚至一只疾驰而过的飞鸟……这些周而复始的随机性自然片段,早已与西泠精神的生命气息相连相通,形成一个完整的生命体系。
四季流转,师徒相随。孤山上,那一直萦绕着历史悠久的人文气息,那俯仰之间的草木碑亭,那山壁上的摩崖石刻,都见证了沈颖丽书法篆刻艺术的诞生与发展。
“面面有情,环水抱山山抱水;心心相印,因人传地地传人”这幅挂在孤山柏堂上的楹联,是对西泠印社的最好的写照。睹物思情,不无感慨:“西泠山水清淑,人杰地灵,有幸在这个地方学习和工作是我的福气。”
在这片福址上,沈颖丽收获着,从北宋隐居于此的“和靖先生”到远渡重洋而来的东瀛篆刻名家,从远离官场潜心学术的俞樾到结社雅集传承金石文化的“西泠四杰”……孤山所经历的这些人文变迁和人文历史,都潜移默化地注入沈颖丽的血脉,为书法篆刻创作打开艺术新天地。
每每想起在孤山上,用书法的线条,用篆刻的刀法 ,去捕捉风中、雨中、雪中的西泠孤山之美,沈颖丽的心都醉了。
孤山,你是孤独的山吗?
曾几何时,当沈颖丽第一次踏上梦幻中的孤山,当沈颖丽用柔情灌注对孤山爱的时候,孤山有一缕暖暖的情流倾入身心,久久不肯离去。
在每个人的成长过程中,都会留下许多难忘时刻,更相信每个成功人背后,都有一段刻骨铭心的经历。
西泠印社,是天下研究金石篆刻执牛耳之所在,当年的少女沈颖丽如何进入西泠印社,颇有一番因缘际会。
沈颖丽为小林斗庵当翻译。
那是上世纪80年代初,大批日本书家来杭州西泠印社书法篆刻交流,协助双方沟通的日语翻译,便成为当时最紧俏稀缺的人才。曾经跟随杭州外文书店老师学习日语的沈颖丽,就这样成为了西泠印社的日文翻译,同时也有了很多与国内外书法篆刻家接触的机会。
沈颖丽记得,当时来西泠印社交流的国外名家有日本的小林斗庵、梅舒适、金井凌雪、韩国的金膺显等名人,更有沙孟海、陆维钊、方介堪、启功、徐邦达、王个簃、顾廷龙、唐云、陈巨来、钱君匋、叶潞渊等国内名家泰斗。
前排左起:沙孟海、王个簃、诸乐三、沈颖丽。
沈颖丽笑言,这些大师们在一起创作交流,她就陪同在侧,除了协助翻译,还是一位磨墨辅纸的小书童,有时听到看到精妙处,常常忍不住喝起彩来。大师们都很喜欢这位活泼可爱的小姑娘,不但没指责她的冒失,见她对这些传统的东西感兴趣,还时常鼓励。
“能近距离感受名家泰斗们的艺术熏陶是最大的幸运。”沈颖丽出生在一个南下干部家庭,虽然在那个特殊的年代中断了学业,但不幸中的万幸,她进入了西泠印社这座大学堂,开启了另一扇学习之门。
就这样,进入印社的沈颖丽从此与书法篆刻结下了不解之缘——西泠社中研学,孤山脚下治印。
中国印章历史悠久,春秋战国时期的古印以难得的自然天趣、超拔的想像力与创造力、近平于童心的创作状态、类似于远古图腾的诡异烂漫和多样化的审美取向,成为了当代篆刻艺术可资借鉴的宝贵资源。
“喜欢,是最好的老师。”因为喜欢书法篆刻,老先生们对沈颖丽的印象也很深,时常受到鼓励。因为喜欢摄影,所以也为西泠印社留下了不少有历史意义的老照片。
有了名师指点,之后又去浙江美术学院,也就是现在中国美术学院国画系接受书法篆刻专业学习深造,从此沈颖丽便躲进小楼成一统,疯狂地享受着练习书法篆刻的快乐时光,经常通宵达旦不知东方之既白。
兴于先秦的篆刻艺术,迄今已有3700多年的历史,其集书法、章法、刀法三者于一体,即有豪壮飘逸的书法笔意,又有优美悦目的绘画构图,更兼得刀法生动的雕刻神韵,称得上方寸之间,气象万千。
“我当时学习篆刻,是从西泠印社创始人之一王福庵的《说文部首》开始的。”在西泠印社孤山社址上,有着大量的摩崖石刻和对联碑额,真草隶篆美不胜收。沙孟海曾经说过“学习书法,除了取法古人书迹以外更无其他范本,主要在古人好作品的基础上积累功夫”。
临帖,便成了沈颖丽工作之余最享受的消遣。沈颖丽拿出《沈颖丽——杭州优秀文艺家系列丛书“书法篇”》坦言,大致说来前20年专研篆书篆刻为多,算是打了个基础,后20年攻的是行楷和古玺。
早在1978年,西泠印社篆刻组成立,沈颖丽与其第一位授业老师——篆刻大家茅大容先生是最初成员的其中两位。工作地点在题襟馆内,这里也曾是西泠印社首任社长吴昌硕先生的书房。
抬望眼,伫立在西泠印社最高处的题襟馆,室外摩崖凿石林立、古树参天,举目便是西湖胜景。沈颖丽睹物思情,不无感慨:“西泠山水清淑,人杰地灵,能在这里学习和工作是福气。”
西泠净土,华严圣地,风起铃动,佛音袅袅,远近相闻。在西泠印社山腰,沿鸿雪径台阶往上的石壁上,嵌有“印藏”的石匣。在这个布满青苔的石匣里,就藏着李叔同赠93枚印与西泠印社的故事。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这里,有以西泠印社为代表的浙江印派,由“西泠八家”之首丁敬于清代乾隆年间在杭州开创。
浙派篆刻,又称“浙江印派”,中国历史上著名的篆刻流派之一。因创始人丁敬及其追随者大都为浙江人及活动于浙江杭州一带而故名。
浙派篆刻家,始终以丁敬为鼻祖,治印以切刀法为主要技法,所以浙派较之徽派相对稳定,风格的延续性较强,因而有封闭性倾向。丁敬治印采取对先秦、秦汉、唐、宋、元、明篆刻兼收并蓄的方针,特别是对前人持否定态度的“六朝唐宋”印进行探索和研究,具有独特的意义。
同为西泠印社中人,沈颖丽的篆刻人生在此开启,更有不少作品里的刀法中,其实就蕴藏着“浙派篆刻”的处世意趣。
“篆刻刀法分冲刀法与切刀法,浙派刀法尤以切刀为重。”在沈颖丽看来,以切刀法治印,刀杆垂直切入印面,先伏后起,在起伏不断的动作下,一个刀痕接一个刀痕地连缀成笔画,最终篆刻出的线条苍劲秀逸,兼具古朴典雅的金石之气。而浙江人文精神也讲究“以人文本,落于实处”,比起冲刀法的圆润写意,显然更契合切刀法一步一个脚印的厚重踏实。
沈颖丽的印章初学浙派,尤其是吸收了浙派所创的短刀碎切法,用刀速度较迟缓,追求线条的古拗峭折,直中有曲,挺中带涩,边栏处理以刀击,使之自然残缺,既增加了统一中的变化,又强化了金石趣味。
沈颖丽的印章不论是仿汉印格局还是取宋元印格局,都呈现出朴茂遒劲、清刚生拙的面貌,从而一扫流工细妍媚的颓风。
篆刻是中国一种传统的艺术表现形式,有系统的理论,技法和审美取向。在沈颖丽看来,其实关于粗白和细朱,近现代的篆刻名家在理论上已经打破了这种审美风格上的限制。
比如,沙孟海先生提出的篆刻艺术审美“四象”说里,他把审美类型分为太阴、太阳、少阴、少阳四象,太阳即阳之刚,少阳即阳之柔,少阴即阴之刚,太阴即阴之柔,又把四象与刚柔相济的理论结合在了一起。
比如,吴昌硕、来楚生的印风,刻朱文多以粗线条出之,是“阳中之阳”,全力表现的是雄强、刚健、遒劲的阳性,但因为朱文线条过粗,为了避免由此带来的沉闷与呆滞,他们的线条往往通过残破的手段使之产生虚空之感,这其实就是阴阳相济的原理,
比如,陈巨来等名家的印风,因为线条过于清雅,如果任其发展,就会失之惨淡或妖媚,于是这些名家又极力使细朱文印的线条强健、清刚、挺劲,以保证阴阳相济。
当然,各种风格之中,还有个人喜好的问题,陈巨来不喜欢吴昌硕印风,并不是谁比谁更高明,而是两位名家审美本身的差异,无关对错,也不分高下。
审美本身就是主观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各花入各眼”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在学习中成长,在传承中创新。天资聪颖的沈颖丽, 就在 2002 年,凭借一组古玺篆刻和自作诗《小草》荣获“首届全国书法兰亭奖・创作奖”。其师蒋北耿有诗为证:“奴家惯使平口刀,梨石为田未辞劳。奖获兰亭已往矣,奉旨献艺记今朝。”
数十年如一日的耕耘,数十年如一日的坚持,沈颖丽用“喜欢”守望着书法篆刻的精神家园。
穿越百年,已经成为“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中国篆刻艺术”在孤山上留下了许多等待世人探寻的瑰宝。俯仰之间的草木碑亭,山壁上的摩崖石刻,都见证了沈颖丽书法篆刻的创作与发展。
03
古玺篆刻 自成一家
也许,在中华文化体系里,石头具有纯粹、朴素、执着的精神寓意。
而以“保存金石、研究印学,兼及书画”为宗旨,以金石文化闻名于世的西泠印社向世人展示西泠印社百年文化。
对沈颖丽而言:手中的篆刻可藏有西泠精神?或者说什么是中国的印学精神?
最核心的就是一个字:信!是一种承诺,一种修养,一种坚忍,一种身份尊严。
很是自豪!沈颖丽在金石文化浸润的孤山,在与西泠精神时空的从容交汇点上,实现了有序传承,这是一种文化现象的生命活力所在。
多么渴望!沈颖丽以开放、鲜明的篆刻语言,延续西泠人的生活状态和内心世界,在金石家的笔触里找到隐秘的超现实空间,同时赋予其篆刻表达的艺术逻辑。
情有独钟!如果说,前20年是沈颖丽对传承浙派篆刻的痴迷,那么,后20年则是沈颖丽对古玺印创新的执着——她的印在章法上的空灵奇异,变化多端,以及文字大小、宽窄和笔画的长短,巧做错落穿插,打破其平整的呆板格局,让字的形态自然飘逸。
都知道,在西泠印社的百年历史上,有太多太多的大人物、小人物值得书写。比如最早的‘赞助社员’之一的盛宣怀,他代表的是一个‘义’字;还有吴昌硕,他代表的是中国文人的‘士’字;李叔同代表了文人的‘侠’,前任社长饶宗颐代表的是‘隐’,一种遗世独立的境界。
西泠穿行百年,沈颖丽只是其中渺小的微分子,但她却通过手中的刻刀的深度剖解,试图打捞“义”“士”“侠”“禅”“隐”的中国士大夫精神,从西泠印社的传承历程,折射出中国知识分子百年精神史。
“说起与古玺印的结缘,就是一次偶然的巧遇。”沈颖丽在恩师茅大容的香港寓所里,看到了收藏的大量战国古玺,那一方方两千多年前精美绝伦的古玺印,顿时勾起了沈颖丽强烈的好奇心。
“其实古玺,我曾经在西泠印社的库房里也见过很多次,只是没有成系列摆放,所以那时没引起我的注意。而在茅大容先生家里看见成规模摆放着的战国古玺,实在太吸引眼球了。”沈颖丽当即就下决心要研透古玺,于是便一头扎了进去。
西子湖畔,淋浴冬阳,欣赏沈颖丽刻得古玺印章,美感十足,一笔一刀功力尽显。
“我将古玺的艺术类型分为6大类,分类对研究和创作有帮助,自己到现在已研习了2类,现在对其中的2种类型的古玺创作有较熟练把握,今后要研究的东西还有很多。”沈颖丽在不断的研习过程中,越发觉得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艺术的道路永远是无止境的。
玺印是我国土生土长,有着鲜明的中国文化特征。在古代,中国人用印信来表示信用,及至秦始皇规定只有帝后印方可称为“玺”,其他的官私印只能称“印”,这才有了“玺”与“印”之分。
其实,古玺印也是一大收藏门类,如晩清的罗振玉、陈介棋、吴大徴、黄宾虹,写《老残游记》的刘鹗,都是古玺印收藏大家。只是随着传统文化教育的淡化,人们对于古文字了解越来越少,研究古玺印的难度也就相对越来越大,门檻也就显得越来越高。故而,近年来,对于古玺印的收藏和研究的人群,也就越来越少。
告别了以“印”授信的旧时代,在价值多元、选择良多的当下,人们的理想和初心似乎在欲望的丛林迷了路,与传统道德、秩序日益相背离。我们怎么可以丢了自己的印呢?沈颖丽试图通过对古玺印的再现,让中国人找回身份尊严。
就篆刻艺术而言,它既是最远古的艺术,也是最现代的艺术——当代印人沈颖丽要向古玺印艺吸收精华。随着古玺印和秦汉印的出土、古文字研究的进展,使得当代古玺印的创作在创作意识、技法、视觉感等方面获得了新的突破。
孤山脚下,面对西湖,倾听沈颖丽娓娓道来:古玺是大篆文字入印,随笔画的多少不同而字形有大小的变化,配合印文的穿插、挪让、呼应、疏密、布白,就产生了千变万化的艺术风格。由于战国时期中国文字尚未统一,各地字形皆有不同。这种不统一的特点赋予战国古玺自然有趣、烂漫和多样化的审美取向。
沈颖丽猜想,古时造玺的工匠应该是识得文字的,那时候玺印也无统一范式,工匠为了让作品好看一些,随性发挥,才有了诸多变化。这与现代人们追求的“自然设计”不谋而合。
尝试着,沈颖丽同时创作完成“《诗经》古玺印章系列作品”——《诗三百首》按照300方印章篆刻,目前已经完成了100余方,每方印面只有硬币大小。
她相信,等这个系列完成的时候,自己对古玺文字的研究也会有一个质的飞跃。同时,她还致力于将古玺文字书法化。
从沈颖丽所刻的古玺中,我们可以看见,险峻奇肄,看似斜,然细看却中有正,乱中寓工,极尽巧思,于险绝欹侧中寓平稳。疏密有度,收放自如。灵动有致,实属难能。
从沈颖丽所刻的古玺中,我们可以注意到,在布白上大块留红或留白疏密对比之趣,十分真率自然,绝无雕饰之气。既丰富了印面内容,又增强了古朴、灵动之气质和形式美;朱文多阔边,与细劲的印文对映成趣,更有凝重、鲜明的视觉冲击力。
从沈颖丽所刻的古玺中,我们可以感受到她对古玺布白规律的熟练运用,她的激情,她的智慧,她充满活力的自由创造精神。
因了在古玺印章创作上自出风貌,徐邦达先生曾赠沈颖丽诗句:“汉白元朱方寸铁,亦承古法亦开新。乞求什袭文房宝,后此西泠接八人。”
都说石头有两次生命,一次是天地赋予的,另一次则是金石家们倾注的——沈颖丽的艺术生命因古玺而彰显迷人魅力。
沈颖丽
1960年生于杭州,曾供职于西泠印社社务委员会,国家一级美术师。现为西泠印社社员、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浙江省书法家协会理事、杭州市书法家协会第八届副主席、杭州市下城区书法家协会主席、杭州书法院研究员。曾获杭州市第七届“五一个工程”奖并入选杭州市首批文艺家人才库。
书法作品曾入展全国著名女书法家作品展、首届、二届北京国际书法双年展、中国美术学院书法专业创办五十周年校友作品展、浙江书法60年——书法精品展等,并有书法作品被中国文字博物馆、沈阳陈云纪念馆、杭州市政府、西泠印社等多个单位及个人爱好者收藏。另有多件书法作品被浙江省、市管理部门选中镌刻悬挂于风景览胜处。
篆刻作品入展由中国书协主办的全国书法篆刻展览40余次,省市书协主办的篆刻70余次,其中获得“首届全国书法兰亭奖*创作奖”“第三届全国妇女书法篆刻作品展二等奖”(篆刻最高奖)、“首届全浙书法大展优秀奖”“全国篆刻征稿评比优秀奖”等。作品被中国美术馆、首都博物馆、中央电视台、中国篆刻艺术院、中共中央文献办、西泠印社等部门及国家领导人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