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华丨《洁白茅草 如爱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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洁白茅草 如爱你我
作者丨杨华 (笔名：扬之水)
野有死麕，白茅包之。有女怀春，吉士诱之。
林有朴樕，野有死鹿。白茅纯束，有女如玉。
舒而脱脱兮！无感我帨兮！无使尨也吠！
—— 《国风·召南·野有死麕》
每回读此，心总有所动，都会忆起一位邻家女孩。
小时候，乡村的原野也是这样荆棘丛生，茅草遍地，时不时都有野兔野鸡窜进窜出。欢欢是我一墙之隔的女孩，她比我大两岁，我俩常常赶着羊群在河边放牧。河边附近的土坡总有些不知名的野菜、野果和茅草。羊吃草的间隙，我们总会在附近土坡找到一些茅草，把它从土里刨出来，把那些嫩嫩的茅草根嚼在嘴里，丝丝甜甜的，滋润了整个童年的心田。特别是到了夏天，为了找到比较密集旺盛的茅草，我们赶着羊群有时会走得很远。在荒无人烟的野外，欢欢总是攥紧我的小手，告诉我一些危险，千万不能要下河洗澡啦、前面草丛里会有蛇啦，这时候草丛里总会莫名传出一些小动物制造的响动，吓得我小心脏总是突突地跳，赶快丢下茅草吆喝着羊群急匆匆往回赶。
《野有死麕》就是这样让人感到亲切。不是因为它里面有茅草，而是因为当剥掉一切着饰和附会，它里面有着更纯美的文字和更纯真的感情：一位勇敢的猎人，把砍来的木柴、猎来的小鹿用洁白的茅草小心翼翼捆起来作为礼物，送给自己喜欢的那位美如玉的少女，收获爱情的甜蜜和幸福。感动于这小木柴，感动于这洁白的茅草，穿过茫茫世俗的眼光和尘埃，在那个荒烟蔓草的时代，那些毫不起眼的零碎物，却属于爱情的信物，代表至高无上的爱情，代表爱人无比炙热、虔诚和纯洁的灵魂，与车子房子钞票无关。
男送女茅草，女同样以馈之：“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国风·邶风·静女》。“归”同“馈”，赠送。“荑”，初生的柔嫩白茅。一棵柔嫩的洁白的新生茅草，代表少女一颗玲珑剔透、纯洁无瑕的心灵，送给那位心仪的男子。单纯的就是美好的，纯洁的就是珍贵的。德国艺术史家温克尔曼曾经赞叹古希腊艺术的魁力在于“高贵的单纯，静穆的伟大”。《诗经》里的少男少女们各自手持洁白的茅草，表达着追求着属于自己的爱情。这洁白的茅草，无法用金钱衡量，正象征着单纯的欢乐、高贵的情感、纯粹的爱情、质朴的生活，它来自野外，属于大自然，自带青草的芬芳。
马克恩也说, 希腊艺术的魅力在于它是人类童年时期的产物，而童年一去不复返，因而也是永恒的。我和欢欢是儿时童伴，是纯洁无瑕的真情和友爱，是远去童年中永恒的暖情和温流，珍贵无比，无关风月。长大后，她远嫁他乡至今无缘相见。红尘喧嚣，世事纷繁，拂去岁月蒙尘，内心深处，依旧要守住一些人之初最具情怀和价值的东西，它能够涤荡世间浊气，滋润灵魂，让我们不为浮华所蒙蔽。最近看到一档相亲节目，当保安小哥信誓旦旦准备在十年后成为全世界首富时，却被在场十多位女嘉宾们齐刷刷灭灯。理想是丰满的，但现实是骨感的。作为一枚保安，被女嘉宾们认为是一文不值、无法逆袭的穷屌丝，你在此刻不能送给她宝马雕车、华屋丽宅，不能送给她闪闪发光的钻戒、不能带她出国出境游，不能带她在各个五星级景点到处拍照晒朋友圈，只手捧一根茅草，当九百九十九朵玫瑰送给她，就想抱得美人归，在当今这个物欲纵流、价值颠倒的时代，似乎有点异想天开、痴人说梦罢了。
梭罗在其名著《瓦尔登湖》中说：多余的财富只能购买多余的东西，人的灵魂必须的东西，是不需要花钱买的。一根洁白的茅草，它在尘世的烟火里穿行，为我们灵魂所拥有，它价值连城但却无需花钱购买，只需要我们到大自然中去撷取。它在我们最青葱的年纪里，承载着最美的记忆，最初的本心。它是《诗经》里的人们敢哭、敢笑、敢恨、敢爱，真情不灭最生动的写照；它是我们先人们用真性情谱写的一曲生命和爱情的传世歌谣；它是我们每个人身边最普通平凡的事物，寻常的无有重量，轻若鸿毛，但却天籁般抚慰着恋爱中那些受伤的心灵。
春天来了，春水生烟，春草含情。野外的茅草正努力茁壮地生长，等待有心的你我去掘采。
——现代诗歌文化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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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诗歌文化艺术编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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