耕铭医轩|《伤寒论》经典医案短篇小说之股骨头坏死治愈案
耕铭医轩|《伤寒论》经典医案短篇小说之股骨头坏死治愈案
一
2018年是杨先生在非洲打工的第3个年头了，下半年的工作快要接近尾声的时候，他一不小心染上了感冒，因为吃药没能把居高不下的体温降下来，所以他没办法只能请假去了苏丹当地的医院。此时的苏丹已经有了相对先进的医疗卫生条件，这个34岁的精壮小伙子便很放心地让自己躺在医院里打了足足一周的吊瓶。
苏丹的吊瓶和国内的吊瓶规格不太一样，瓶子看着就大，基本上相当于一瓶农夫山泉的量，一天1瓶，7瓶“农夫山泉”下去，没想到根本没能压住感冒的嚣张气焰，7天下来烧还是没退。独自一人在异国他乡忍受病痛的折磨，让这个为了家庭常年吃苦耐劳、踏实肯干的男子汉也难免有些孤单无助。不过他的成熟向上并没有受到疾病的影响，他想快点儿好起来，早点儿恢复就能早点儿挣钱，在苏丹的医院耗着不是办法，自己的病情显然没能往预期的方向发展，要想解决问题还得回国。
迅速出院，迅速回国，几乎只花了一天，他就已经在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医院的病床上躺着了，不过令他哭笑不得的是，他的主治医师是把他作为急性胆囊炎的患者来收治的。国内的吊瓶疗效很快上去了，半个月过后他就因为各项指标的回归正常顺利出院了。
就在他下了火车，拖着行李，抱起向自己飞奔而来的6岁儿子时，只感觉自己的髋部一阵剧痛，暗自心想，“我就在医院里躺着，啥活儿没也干，怎么把左胯给拉伤了呢？”由于只是间歇性的疼痛，杨先生也没在意，就这样在烟台老家歇了两个星期，他便回到了苏丹继续工作。
二
即将步入3月的烟台春意零星，寒气料峭，耕铭师哥发现面前的这个体型壮实面色黝黑的男人眉头微微皱起，关切地问道，“天冷了就疼得厉害些是吧？”“哎，是是。除了天儿冷点儿，阴个天下个雨也疼得厉害。”在妻子陪同下的杨先生勉强地笑了笑。
“他年前股骨头那儿就不是很舒服，没在意直接回非洲接着干活儿去了，这不是过年回来了嘛，老家天儿也冷，疼得更厉害了，到医院一查结果说是激素性股骨头坏死。”杨太太一脸委屈的神色，“大夫说是过度使用激素导致的，咱也不知道是因为年前在非洲的那次感冒还是因为回来的时候又被查出来的胆囊炎，反正这两个病让他挨了不少西药。”
“肯定都有关系啊。”杨先生直爽地接过妻子的话茬，说着顺手从她妻子的包里拽出来一个塑料袋，里面放着提前准备好的片子和一板儿棕色的药片，“大夫给你看看这个，我这一个月就吃这个药，也没见轻。”“哦。”耕铭师哥举起那张片子，在阳光下比了比，若有所思，“你们刚才说，感冒了又查出了胆囊炎，然后又查出了股骨头坏死，这期间不是打吊瓶就是吃西药？”“对对，感觉我对象就是叫人家给治成这样的。”杨太太连忙点头。
“唉，太阳病外证未解，不可冰也！”耕铭师哥连连摇头，语气中尽是惋惜。虽然没听明白耕铭师哥说的是啥，可是他这一摇头把夫妻俩都给吓坏了，杨先生直接低下了头，无奈地苦笑，杨太太还没放弃，“小张大夫，那你还有办法吗？”
“办法是有的。”耕铭师哥冲她笑笑，“不就是一步一步被治坏了么，我再给他一步步治回去呗。不过——”说着，又看向杨先生，“你可得做好短期遭罪的心理准备啊！”“这个没问题！”夫妻俩几乎是异口同声。
三
“舌淡苔白略厚腻，舌体胖大，齿痕明显，舌下瘀络明显。”利宁老妹儿漫无目的地念着当天的病例记录单，她现在还没练出来耕铭师哥顺藤摸瓜找证据下诊断的水平呢，只能想到啥问啥，“师哥师哥，除了这个舌下瘀络明显，我也没看出来他的舌诊有啥特殊之处。不就是有点儿阳虚，体内有寒湿嘛。”
“肾阳虚水泛说对喽，你看他的脉沉涩而紧，至于舌下瘀络，可以考虑体内气血水不利，不然他的脉也不可能涩而紧。”耕铭师哥淡然地答道。“啊？为啥一定是肾？”利宁老妹儿反应不过来了。“谁主骨？”“肾。”“他是什么病？”“股骨头坏死。”“懂啦？”“嗯。”“那用六经怎么去看？”
“嗯……应该是少阴区块的问题，至于表里阴阳，呃，表里阴阳……”利宁老妹儿托腮蹙眉吞吞吐吐，“我能用排除法不？要是少阴里证，那就不该是风寒湿在表的这种痹症，反而是那种类似于癌前病变的慢性病潜伏状态，躯体症状不容易表现出来，诊断也比较难以发现，所以可以排除里证；要是他表阴虚的话，他也不该这么壮实，应该只是单纯的少阴表阳虚证！”
“嗯，分析得不错。把我一直以来强调的六经必分阴阳表里的原则给用上了。《内经》云'少阳主骨’，我认为'少阴亦主骨’，思路和你的类似，当然也和少阴、少阳共为枢纽互根互用有关。” 耕铭师哥大方地夸奖了利宁老妹儿，接着又开始了他独具一格的头脑风暴，“不过他这个股骨头的位置还是蛮有意思的，刚好在柴胡带也就是少阳经上，也就是说，这不是一个普通的单纯器质性股骨头坏死，而是一个标在少阳本在少阴的少阳、少阴兼具的股骨头坏死。结合你刚才得出的，这个人应该是一个少阳区块湿瘀互结兼少阴表阳虚证。”
“嘿嘿。”又过了一关的利宁老妹儿乐开了花。“师哥，你再给补充点儿呗，这个三阴病啊，我在没有你提示的情况下还是傻傻地分不清。比如'死，不治’的那个是哪个来着？”“拿本来！记！”耕铭师哥捋了捋他的头发，摇头晃脑地等着利宁老妹儿备好纸笔，“听好了！厥阴里证，死不治；太阴里证为难治；少阴里证不好治。从难到易这么记就是厥阴、太阴、少阴。因为太阴里证是腑气衰竭，而厥阴里证是脏气衰竭，比如晚期心衰、肝癌等，这样的确实已经无力回天啦。”
“因为少阴和少阳都是六经转归的枢机标志，所以还是相对好治是吧？”利宁老妹儿一下子想起来耕铭师哥曾经提到过的伏邪。“对！你知道为什么现代人伏邪多吗？因为现代属于后抗生素时代，我们大部分人或多或少都经过西医寒凉郁遏之法的误治，再加上贪凉、摄入添加剂、垃圾食品等不良饮食习惯，导致一些性质属阴的毒素潜藏在体内，患者可能当时感觉不到，可一旦遇到外在的致病条件，伏邪便会内外感召而令人得病，这就是伏邪的发病特质。”耕铭师哥瞪起他那滴溜溜圆的大眼睛，神色严肃地说道。
“那，这个患者体内的伏邪不会就是他在苏丹打过将近一周的吊瓶吧？”利宁老妹儿也神色严肃地问道。“对！可能本来他就是个简单的桂枝汤证，结果非要用寒凉打压，逼着体表的邪热内陷，先是跑到少阳，入里化热搞出了一个急性胆囊炎，接着又被误治，让邪热进一步内陷，从少阳病急转少阴病，邪热也就随之进一步入里寒化而作生阴浊。可以说，吊瓶是给他本身的伏邪助长了气势，加快了由少阳急转少阴的进程。”耕铭师哥的眼睛里泛着凝重的光，透过反光的镜片依然可以感觉到其中的锐利。
“那我们还要兼顾他前面得过的那些病吗？”利宁老妹儿弱弱地问。“要啊，不过不能用一张方子了，治病如同打仗，每一场战斗咱们都不能浪费一兵一卒。”耕铭师哥卖着关子，神秘地笑了。
四
杨先生带着从耕铭师哥那儿抓的20剂药回到了家，他完全不知道自己会发生什么样的反应。不过由于他本身是个吃苦吃惯了的人，对这种一般人会恐惧的事情既不纠结也不在意，心态上反倒轻松得很。
第一张方子是耕铭师哥专门集中火力修复少阴表阳虚证的：
清化桂15g，去皮生附片15g，鲜生姜20g，生甘草10g，辽细辛10g，生麻黄10g，苦杏仁15g，云茯苓20g，蒙苍术15g，大红枣20g。
不论是麻附辛还是姜桂附，显然都是精兵悍将的绝佳组合，一上来就直捣贼寇老巢，遏住其咽喉，贼窝乱了，自然开始出现激烈的反击。
杨先生才吃了1剂，身体就有了反应。因为不能耐冷，平时他总要开着电褥子睡觉，喝药之后他发现，到了夜里自己的腿对电褥子的温度异常敏感，一直不停地出汗，妻子反映说，这汗有股子很重的臭味。过了几天，他觉得股骨头那里很疼，几乎是和脱臼差不多的疼法，牵扯得整条腿也格外疼，肌肉很酸很胀，整条腿已经疼到他不能下床。随之环跳、居髎周围的皮肤上也出现了一些密密麻麻的小红疙瘩。
除了这些病位周围的剧烈反应，杨先生身上其他地方的毛病也接二连三地开始出现。先是犯了慢性咽炎，然后眼睛里开始有异物感，疼得丝毫不敢转动。先前的毛病都能忍，唯独这眼睛受不了，去医院一查原来是急性角膜炎，拿了点儿托百士眼药水，滴了几天也慢慢好了。
再然后腹部胆区的皮肤上冒出了几颗一碰就疼的白头粉刺。紧接着，也是在他这20剂药快吃完的时候，他忽然感觉自己小腹有点儿疼，想尿尿，可是却尿不利索。一个30多岁的大男人身体出现这样的变化不免有些慌张，他马上去了医院做了彩超，接诊的医生告诉他，原来是他多年前就查出的右肾部结石在作祟，不知什么缘故结石得以自行脱落，刚好堵住了他的输尿管。听到这个诊断结果，杨先生可谓是又惊又喜。也恰好该找耕铭师哥复诊拿药了，他坚信耕铭师哥会有办法解决这个“尴尬”的问题。
第二张方子面临的是一场遭遇战，我方的关键运输通道被原本已经缴械的敌方战机残骸给堵住了，怎么办呢？在结石没被尿出来之前，耕铭师哥让杨先生按照下面的方子抓1付喝1付，同时在这个过程中配合自主憋尿和蹲起跳高的动作有目的性地用力小便以排石。
清化桂15g，去皮生附片15g，鲜生姜20g，生甘草10g，辽细辛10g，生麻黄10g，苦杏仁15g，云茯苓20g，蒙苍术15g，大红枣20g，杭白芍30g，肉知母15g，黑柴胡15g，生旱半夏15g，扁桃仁15g，血琥珀10g（打粉兑服）。
功夫不负有心人，新增的兵力——推陈致新的柴胡、柔肝止痛的芍药、清热益阴的知母、活血化瘀的桃仁、利尿通淋的琥珀、宣开滑降的半夏标本兼顾，6付药下来就让杨先生成功地把结石给尿了出来。
接着，耕铭师哥又把第二张方子化裁了一番，可谓是少阴与少阳兼顾守方的第二阶段：
清化桂15g，去皮生附片15g，鲜生姜20g，生甘草10g，辽细辛10g，生麻黄10g，苦杏仁15g，云茯苓20g，蒙苍术15g，大红枣20g，杭白芍15g，肉知母15g，黑柴胡15g，生旱半夏15g，扁桃仁15g。
自从吃药后阳气来复推动了体内异物的排出，杨先生的身体反应也开始明显向良性的方向发展，咽炎自行痊愈，最关键的是他的股骨头疼痛也大为缓解，活动比之前轻快多了。当他喝完第二疗程剩下的14付中药，三诊的格局顿时爽朗轻松了许多。
除了以下方剂继续用来杀敌解困：
清化桂15g，去皮生附片15g，鲜生姜20g，生甘草10g，辽细辛10g，生麻黄10g，苦杏仁15g，云茯苓20g，蒙苍术15g，大红枣20g，杭白芍15g，黑柴胡15g，生旱半夏15g，扁桃仁15g。
耕铭师哥还派出了自己最得力的一队亲兵，用以改善杨先生的体质：
生旱半夏15g，生甘草10g，小黄姜12.5g，去皮生附片15g， 紫油桂15g，云茯苓20g。两个方子各10剂交替服用。
四诊时杨先生脱胎换骨，举手投足间掩饰不住自己痊愈的兴奋。整个治疗过程仅用了2个月。宋朝的李曾伯有诗曰：
用药如用兵，命医犹命将。
医良则身安，将良则师壮。
表里孰虚实，存亡在俯仰。
能出康济方，忧虑危急状。
活法虽指间，活机寓心上。
活国与活人，一忠乃可仗。
我原将皆方虎医扁仓，四海生民举无恙。
放在这里还颇为应景。
（本文改编自张耕铭的一则真实医案，文中出现的症状体征与用药情况均属实，仅供同道参考借鉴，若无专业人士指导不建议盲目照搬治疗方式。）
注：股骨头坏死又称股骨头无菌性坏死，或股骨头缺血性坏死，是由于多种原因导致的股骨头局部血运不良，从而引起骨细胞进一步缺血、坏死、骨小梁断裂、股骨头塌陷的一种病变，手术治疗是目前最主要的治疗方法。目前，长期或大量应用激素已成为股骨头缺血坏死的首位发病因素。激素性股骨头坏死恢复比较困难， 致残率高，随着病程的发展，会造成股骨头不可逆的损害，严重影响患者的生活质量，已受到世界范围内骨科领域的广泛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