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煌文:求学之灌黄鼠、洪水中救灾【四】
〓 第 1491 期 〓
文|殷煌文 编辑|王成海
当年五号高小的学习生活条件很艰苦，教室因是夏天雨季盖成的，墙上的泥皮和土坯一直没干到，进入冬季教室里只生了一个火炉，烧的是小丹岱煤矿生产的褐煤，人们叫臭渣子炭，火力不强，门窗也不严，教室里十分阴冷。宿舍里是两盘炕，两个过炕炉子，晚上怕煤气中毒，临睡前都要熄火，炕也不热。食堂只有中午和晚上两顿饭，早上没饭，中午是莜面块垒和稀粥，晚上是莜面窝窝大烩菜，面和山药都是学生自带。
第二年在学校门前的井边种了些蔬菜，又种了三亩山药，生活条件有所改善。当年条件虽艰苦，但同学们的学习热情都很高，陶来不浪、小丹岱的同学家距学校有三四里路，元山洼的李金海有七八里路，同学们风雨无阻，每天跑校准时到校上课，尤其是冬天他们顶着西北风白毛糊糊也从不缺勤。
在五号学校学习期间，有两件令我难忘的事，一件是灌黄鼠，一件是救灾。
一九六零年的春天，五年级第二学期，一个星期天上午，住校的同学在星期六下午大部分都回家去了，宿舍里只剩下我和头股水的王荣，我们两人合计今天没事干，这几天正是黄鼠出土的日子，也是黄鼠肉最好吃的时候，咱们去灌几只黄鼠尝尝好吃不好吃，王荣说我灌过，叫段维新担上一担水桶，六号沟有口很浅的水井，担上水就能灌。我找上段维新担上桶，拿了把铁锹上了六号沟。
这天艳阳高照，天气暖融融的，地里有耙耱地的牛犋，青草还没出芽，正是灌黄鼠的好季节。黄鼠这种小动物每年秋天吃肥了身体，冬季来临就钻入较深的地下老巢，不吃不动进入冬眠状态，春天大地解冻时它才苏醒，随着春天气温上升，慢慢才钻出洞外活动，这时黄鼠肉正肥美，刚出土也好发现，只要看到有倒出现土的鼠洞，一定里边有黄鼠。
过去后山的人们如果春天上火有雀盲眼，吃上几个黄鼠肝子也就自然好了，也有人把黄鼠炼了油保存起来，有烫伤烧伤抹上点不感染也就好了。灌黄鼠就是大地解冻到青草发芽这几天时间，吃上青草芽黄鼠肉就不好吃了。
到了六号沟的大口井边，井水清澈，水面离井沿仅二尺，用担仗钩吊下水桶左右一摆，盛满一桶水吊上来，另一只也盛满上来，我们担上水往南坡上走去，刚上坡段，维新好眼力，发现不远处有一只黄鼠在探出脑袋张望，他兴奋地指给我们看，说那不是一只。我们向坡上跑去，到了跟前看见一个堆有一堆现土的鼠洞，王荣向四周看了看仅此一个洞，就说就从这个口子灌哇，他用铁锹在洞口挖了一个锅底坑，洞口正好暴露在坑底，这样灌水不至于流到外边。挖好坑，我和段维新把水桶倾斜将水徐徐倒入坑中，水顺着洞口流了进去，一桶水倒完了不見动静，王荣说再倒一桶，第二桶水倒了一半，只见水坑中冒出气泡，水也流得慢了，王荣说别倒了，黄鼠快出来了，王荣把手张开支在洞口上，果不其然，一只黄鼠钻了出来，眼睛还未来得及睁开，王荣一下子掐住了黄鼠的脖子，那只八九寸长的大黄鼠吱吱叫着，四条腿乱蹬挣扎着，王荣随手用力摔在地下，那只浑身水淋淋的黄鼠蹬了几下腿便毙命了。段维新提起来一看果真是一只刚出土肉乎乎的大黄鼠。我和王荣下去担水，段维新瞭望寻找目标，一上午我们捕获了六只，快中午了，我们拿回去用小刀开膛破肚，除去内脏，洗干净，和大师傅要了点咸盐面和花椒放入腹腔，用线缠住放在灶膛里点火烧烤，不一会儿就烧熟了，从灶膛里掏来刮掉外面的黑焦皮，露出黄澄澄的黄鼠肉，香味诱人，给了罗师傅一只，我们三人撕扯分食了五只黄鼠，味道真香，比猪羊肉香，当年吃肉的机会极少，所以黄鼠、麻雀成为顽皮少年舌尖上的美味，如今想起来有几多回味，又有几分忐忑，万一黄鼠身上带有鼠疫那可就完了。
第二件难忘的事就是救灾，60年夏天的一个下午，小张老师带领我们二十来个学生给五号村锄莜麦，因为那年头劳动成了常事，经常劳动同学们都厌倦了，听说下午劳动，许多跑校生就不来校了，我们在五号村的西洼锄地，张老师边锄边给我们讲一个神鬼之类的故事，挺吸引人，由南向北快要锄到地头了，突然西南方向响起雷声，乌云滚滚，我们身上也落下稀疏的雨点，看来一场大雨将至，张老师就带领我们收工跑回学校，刚进教室大雨倾盆而下，再晚一步就被淋成落汤鸡了。
同学们故事听的意犹未尽，让张老师接着讲，外边大雨如注，过了将近一节课时间，雨势小了许多，我们忽然听到忽隆忽隆的响声，好像火车的轰鸣声，我们出去一声，啊呀，是洪水顺河槽下来了，满河槽的水，汹涌翻滚，浊浪拍岸，水势滔滔，水声轰响，水最深处有一丈多深，河面足有二十多丈宽，巨浪冲击河岸，不时有崩塌的河岸掉入水中，溅起巨大的水柱。
洪水流到五号村东边形成一个S形大弯，洪水冲到河东岸的高崖上反冲回来正好对着五号村，西边的河岸低，洪水从岸上冲出来直向五号村涌来，这一面水面展开，水深有三尺多。这股洪水如脱缰的野马，又如一头发狂的野兽，冲进五号村的街上，冲进人们的院子里，冲进人的的家中。这突如其来的洪水使人们都慌了手脚，有的人见洪水进了家急摘下门扇横挡在门口，这根本无济于事，很快洪水就和炕沿齐平，家里的柜子、风匣都漂了起来，女人们着急的又哭又喊救命，抱起孩子冲出院外，生怕水再大出不去，生怕水把房子冲垮塌下来打死人。
看到这种情景，住在地势高的没进水的人家主动去搭救那些泡在洪水中的人家，我们学生见此情景也主动投入救灾当中，有人帮着往出抱小孩，有人去搀扶老人到安全的地方，有人帮人们抢出被子和衣物。当时水虽只有一米左右，但流速很快冲击力很大，走在水里摇摇晃晃还有点晕，很吃力地挪动脚步才能前行。经过两个多小时的紧张救助，住在在低注处泡在洪水中的三十多户人家都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三小时后水势渐渐消退，冲出河岸的洪水越来越少，有不少进水的人家在后墙上刨开一个窟窿，让家中的洪水快些流出，以免泡塌房子。
我们十来个住校生为救群众衣服鞋子都湿透了，回到宿舍脱掉湿透了的裤子鞋子，只好钻到被窝里，因为大家救灾助人做了一件好事情，身上虽冷但心里却是暖烘烘的。
傍晚了，罗四大爷开始粉莜面做饭了，曹全同学提议，今天天气冷，又做了件好事，应该改善一下伙食，大家都同意他的提议。当年改善伙食就是每人出五分钱，就可以向社员买一颗鸡蛋，让大师傅切上些葱花、韭菜，随着蒸饭炖熟，蒸鸡蛋汤蘸莜面吃。收起了钱，曹全和卢德就到附近住在高处没进水的人家去买鸡蛋。不一会儿，二人用帽壳兜回来十来颗鸡蛋，脸色红红的，神情激动地对大家说，你们看怎抬呀，买上鸡蛋我们给人家钱，人家死活不要，说孩子们一下午水里泥里救人搬东西，这几颗鸡蛋拿去吃个哇，还给甚钱，把我们给推出门，险些把鸡蛋打了。
大家商议既然是人家真心相送，我们就收下吧，过几天再给人家送去看收不收。那天晚饭，蒸莜面窝窝炖鸡蛋汤，大家吃的分外香。此事已过去六十年了，至今回想起来如发昨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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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介绍】殷煌文，网名耕田者，高中语文教师。从教四十年，现已退休。喜爱阅读和中医知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