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红薯(二)
昨天下午那会儿突然特别特别想吃烤红薯。
那会儿我正在大街上溜达,强忍了一路,还是忍不住。——天阴风冷,我拿棉衣把自己紧紧地裹住,急火火地赶着去买烤红薯吃。
街上卖烤红薯的摊子倒是不少,但多是外地的红心烤红薯。拿大肚子瓦翁装的,一辆电动三轮车拉着。摊主站在车上,人爬在瓦翁身上扬着脖子高声叫卖,“烤红薯,烤红薯,不甜不要钱。”
那烤红薯我吃过,黏兮兮,用纸食品袋子装着;有点像酸奶一样,得拿勺子舀着吃。这样吃着真叫人心急,又有点麻烦;麻烦倒是小事情,关键真不咋好吃。——没有本地的那种干面烤红薯好吃,还死贵的不行。
现在的人真是怪毛病,总觉得外地的东西就好,本地的就不咋样。他们大概不是吃烤红薯,纯粹是吃稀罕的。比如,我们户县本地的猕猴桃就好的啥一样的,他们非要喊着说是“周至猕猴桃”;我们户县的石榴、柿子也好吃的啥一样的,他们偏要哄弄人说是临潼的。大概临潼人卖葡萄,也这样喊吧,“葡萄,葡萄,正宗的户县户太八号葡萄,不甜不要钱。”
我算是看透了世人的庸俗面目,偏好本地的木炭烤红薯,内熟皮儿干,干到的皮儿松松垮垮的敷在外面,里面是勾人口水的又干又面的红薯肉。每每想到这里,我都会流口水的。
小城里现在要买到这样的烤红薯,一个地方是大十字兴伦超市北北门口,中国黄金金店紧门外面。摊主儿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妇女,拿个头巾把自己包住,就像个西亚人;羽绒服外面套了一件淡蓝碎花罩衫。她总是一大早就出摊儿,很晚才收摊儿。——我早上上班不管多早都见她在,我下班再晚都能见她还在。
再一个地方就是箭门商场西门口。这是个很老很老的摊子了,小城上年岁的人大概都记得这里。摊主儿是一个快五十岁的汉子,皮肤粗糙黝黑;摊子是一个白铁皮包裹的火炉,红薯都装在火炉的泥膛肚子里。没人的时候,他就在摊子周围跺着脚,跳着一种像是广场舞又像是太极拳的小碎步舞。音乐嘛,根本不用他操心费神,后面那个店面里的音乐正好合适。他时常悠悠地跳着,满脸陶醉。
“多钱一斤?”我拉下口罩问。
“五块。”
“称一个。”
“你自己挑选。”摊主儿从炉膛里抓出四五个烤好的红薯,放在顶部的铁盖子上。
我选了一个干净匀称略呈红色的,给他称。
“八块三,收你八块。”摊主递给我说。
八块钱的烤红薯,捏在手里没有什么感觉。边剥皮儿边迫不及待地吃,吃完了更没有感觉。——连真正的味道都还没尝出来呢,红薯已经只剩下一把干皮皮儿了。
“要不,再买一个吧?”刚一有这样的念头,我恨不得在自己嘴巴上抽一下。“小时候也没见这么馋嘴过,现在倒贪上这一口了。”
我正这么思谋的时候,过来几个年轻女孩儿,嘻嘻哈哈地要烤红薯。
老板拿戴了白手套的手捞出七八个烤好的红薯让她们挑选,她们叽叽喳喳地说着笑着。那副馋样儿跟我小时候一样。看来,好吃烤红薯的不只我一个啊,这是很多人的喜欢之物。
我想到了古代一个笑话。
一个冬天,三个老汉蹲在山墙底下晒太阳,谈论自己的理想。拾粪的老汉说,“要是有一天我当了皇帝,这条街东边的牛粪都归我,谁要敢捡我派衙役把他抓起来。”砍柴的老汉剜他一眼,“我要是当了皇帝,我就叫人打一把金斧头,我整天拿着它进山砍柴。”最后一个老汉拿满是眼屎的眼睛撇他俩一眼,“没档次。我要是当了皇帝,我就成天啥也不干,光坐着吃烤红薯。”
那么说,我这就是皇帝的待遇了么?这样想着,我就心里一热,浑身是劲儿,就像皇帝上朝一样朝单位走去。
“皇帝老儿我心欢畅,烤红薯吃的我心里热杠杠。大跨步来到殿堂上,看一般文武官员站两厢……”
(作者简介:陈启,陕西西安人。乒乓球初级爱好者,写作初级爱好者。散文《吃麦饭》入编《2019年中考冲刺卷陕西语文专版》。)
(书法:贾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