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散文)
孩子们上学,年轻人去打工,院子里剩下老人和几个守家女人。女人们不闲着,屋前的几畦土地像照顾孩子样精心,隔壁的女人不知从哪里弄来了几根香葱,好好地把它们栽种在空闲一角,完了又站在那儿默默地对视了足足一刻钟,像面对新来家的亲人情意深深的注视。老人们白天大部分时间坐在墙根下乘凉,躲避依然热烫的太阳,眯着眼睛想久远的事。不过今天天气受远处台风影响一时转阴,凉爽的风吹拂,他们也在自家门前忙着。
西边那幢两位老人眼睛都不好,老婆两眼完全无光,男人的两眼“可以看见太阳在哪个方向,晚上知道灯光在哪儿,但灯光下的人就完全不知男女”,他跟我表述眼睛的状况如此。两位老人与女儿分灶吃饭,独自住在一小套间内。今天上午,他用了很长时间摸索着劈着柴火。那些柴火都是他的一个侄儿建造房子用完的一些边角废料和模具板,上面残留着许多钉子。他们的生活都是自理,不依赖别人,摸索着打点自己的一切事情。他说话很有精神,喜用排比罗列,留恋着四川老家,说那里的土地比这里肥,“稻谷两千斤,红薯两千斤,还有花生,还有芝麻,还有菜子,还有黄豆,还有弯豆,又是苹果,又是桔子,又是梨”——他的声音响脆,跟你说话眼睛总是望着前方——他的眼里总有明亮的光在你面前闪动。他把劈好的柴火摊晒在自家门前,五尺开外有一个柴火灶,上面覆盖着遮风避雨的油毛毡之类。那时候,他的老婆就倚着阳台栏杆站在那儿,手里拿着一根探路的棍子,仰着脸面对着天空,聆听老伴劈柴火的声音,时时地跟他说两句话,神情怡然。生活清苦困顿,生活的画面让我看着很温暖。
在那家前面,还有两个老人也在为柴火忙,他们把垒在前坪的柴火搬移到远处的围墙下,那样自家门前的空坪就要宽阔些。两位老人正用一辆小三轮车把柴火搬运到新的地方,老汉已把新的地方整平,垫上了几块木板作为基础,小三轮不能直接到达那儿,他的老伴就把柴火一块一块地扔过去,老汉一块一块整齐的码着。老汉不怎样说话,是那种一辈子只知道默默干活的稼庄人。他的老伴话多快嘴快舌,显出利率泼辣。这两天,我常常到他们门前聊聊,没见过老汉说过几句话,他的老伴絮絮地跟我说一些事情。这是很幸福的老俩口,儿孙成群,子女孝敬。自家产的花生洗干净摊晒门前,粒粒干净饱满粗壮,太阳下显出肉色的光鲜,很是诱人,我说着要买,老人摇着头,却大把地捧给我。他们要留作自家食用,生活宽裕已不足为几个钱而省掉自己的食欲。阴凉的风吹着门前的芭蕉叶,俩位老人从从容容的做点简单的活,享受生活的轻松快意。
我回到房子里,坐下来愉快地写些文字。我的暂居获得的不仅仅是安静,还有很纯净的东西留在心里,心里总有些甜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