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届天津散文杯征文】众里寻“她”千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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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里寻“她”千百度
山东 刘卫东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那时候的笔者正处于青少年时期，每每于收工后跟随劳作了一天的社员们，从东山坡上的田野里收工，在返回已飘动着袅袅炊烟的村庄时，远远地望见有一座高高耸立的大山，夕阳西下，晚霞在天边燃烧，太阳就要坠落到由众多山头组成的山顶的时刻，那景象在我的脑海中烙下了深深的难以磨灭的印痕。大山处是个什么所在？我十分向往那里的那个未知的世界，心中暗暗发誓：将来一定要到那儿去看看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若干年后，慢慢了解到那山叫做长白山，距离我住的地方，大约也就在百余里。但却一直没有机会到山中去走走看看，因而其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对于我来讲，犹如一位蒙着面纱、风姿绰约的少女，仍旧是难识其真面目，看不到她美丽的容颜。
辛丑年的仲春时节，与兄长代修、挚友汉东，驱车前往位于古般阳城西北向的长白山，去探访思慕已久，在淄川的古县志中，被列入“般阳二十四景”的两处胜景—龙泉寺和青嶂泉。
说到这次行动的缘由，可谓由来已久。2008到2013年，笔者在淄川区委宣传部般阳文化研究中心负责编辑《般阳文化》杂志，同时还主持编写了以《淄川县志汇编》为代表的《般阳文化研究系列丛书》，在乾隆年间的县志中，赫然绘制着般阳二十四景图，每幅胜景之山川景物，传神生动。在其感召之下，于工作之余和节假日时，便选定其中的一二，前往探访。于是夹谷台、万山樵唱、青云寺、丰源牧歌、苍龙峡……，伴随着时间的推移，未被探访的景点越来越少。鉴于其中的位于长白山的三景，由于距离相对较远，而更重要的是除了该山本身即是一景外，其它两景的地理位置寻来查去、茫然无绪。因而，便有了前去实地寻求的想法和行动。那次大约是在2000年初秋的一个周日，般阳文化编辑部的一干人马，倾巢出动，结伴而行，前往数十里之外的长白山访查。到得山前，但见山峰连绵，一望无际。大家沿着山道，拾级而上。半日下来，大半探访者因脚力不济，未能登上极顶。即使是登上山顶者，也只是见到了玉皇顶、看到了王母池等景点，并不见得青嶂泉、龙泉寺的踪迹。大家反映，期间都访问过数人，却也都是摇头、摆手，或语焉不详，或直言不知，总之是空手而归。
翌年，因上次未能实现预定的目标，便再度启动寻访行动。这次是黄金屋美食店的孙老板驾车，载了笔者与妻子，还有孙老板的两位朋友，从山的东坡往上攀登的，这条路并未硬化，起初还好，随着山坡的升高，路上野生的羊角瓢藤蔓布满了路面。孙老板身大力不亏，冲在前面，担当开路先锋的角色，用树枝一边抽打藤蔓，一边带领大家艰难前行。其结果，最终走到一处悬崖绝壁处，无路可寻，只好原路返回。回来之后，发现大家的裤腿上或多或少的都濡染上了那羊角瓢藤蔓的汁液，要知道这种野生植物的叶子，经过精心炮制，做成农家渣豆腐，再用葱花炝锅炒制，那是相当的可口。但这藤蔓的汁液，却也是十二分的厉害，衣物之上若沾染了，要想清洗下来实为不易。
人都说，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但人这个东西，确是很有意思的。往往是得到了的东西，却又并不那么珍惜，搞不通或得不到的事物，却又是那样的向往，甚至是不依不舍。那次濡染了衣物，无功而返，心中便生出些许懊恼，但过了一段时间，心里边便又有些痒痒，想再到长白山碰碰运气，看能否找到那两个神秘的景点。于是又约了经营油品的常经理夫妇，我们两家人又踏上了去长白山的路程。常经理认为从淄川到周村大临池的路很熟，到了此处才开始导航，由于定位不同，这次导航把我们导到位于章丘的长白山另一山峰的摩坷山去了。却也不错，在此地访得了一位家是三山峪的李姓老者，他带领我们来到距离山脚约有三五华里的山间居住处，登上他修建的一处凉亭，坐定一看，此亭正对着一处瀑布，距离不远不近，只是此时正是初春时节，瀑流早断，环顾四周，不禁让人拍案叫绝：待到此间盛水期至，必是一幅绝妙的充满古意的《观瀑图》。李老先生很是健谈，与我们谈到了摩坷山大顶子上的古老庙宇，提及了义军领袖王薄留下的马蹄印以及黉堂岭的范公祠和醴泉寺等等，只是询及所想得知者却不得。
在采取了以上行动，却毫无结果之后，自己感到不下番细工夫，只是一味的盲目行动是不行的！于是我决定做一番运筹帷幄的工作。对志书中画家王敏入二十四景图中龙泉寺和青嶂泉的描述做了仔细地研究：“龙泉寺，一名燕窝寺。长白山畔，殿依高岩，门前泉涌为塘，暑月荷花放时，柳幕草芮不知仇池雁宕为何处矣。”“青嶂泉，长白山南村一片独石，方广亩余。有泉出焉，流为巨溪，溅成瀑响，声闻数里”。由此得出结论，对于这两景的位置来说，“长白山南村”“长白山畔”，实际上已告知后人，其并不在山上，而是在“山南村”和“山畔”，再到山上去寻找，岂非缘木求鱼乎！那“山南村”和“山畔”，又该去何处寻觅呢？然而，人有时就是这样，当你走到“山穷水复”之时，也可能就要面临另一种境地，去到“柳暗花明”的“又一村”了。
庚子年的深秋，应淄川区文化和旅游局唐加福局长之邀，从上海回到古城般阳，主持编纂《淄川文化志》，期间，一个偶然的机会，结识了一位专事书籍印刷的朋友，交谈之间，谈到去长白山寻访的事，他说曾承印过一部《长白山志》，与编纂此志的主编熟识，通过此志书和主编大概能够搞清楚。闻听此言，真是有点喜不自胜。随后的日子里，找来了志书，请教了主编，果然理清了头绪，确立了搜寻目标，同时也解决了一些困惑不解的问题，诸如长白山和白云山的关系，先前一度认为是一山二名，还有其它一干众山的名称等等。请教志书主编时，他打了个比方才得以明了：就如同泰沂山脉包括泰山、沂山、蒙山、徂徕山山脉一样，长白山共有大小山头300多个，白云山只是其中之一。
于是便有了开头的那次行动。最先锁定的目标是龙泉寺。因为在志书中明明白白地找到了这一名胜的名称。嘉庆《长山县志》：“龙泉寺，在西南三十里山王庄南，考碑记，建自明嘉靖，重修于万历壬午。是地也，西接白云麓，北负杏山，南对宝珠，东望凤凰，涧水曲绕东流，左侧有泉喷巨石中，状若龙，故名'龙泉’。以在涧底故，俗又称'斗沟’，其泉清冽而甘，冬夏水旱如一。泉之西，曰孤石神室；泉之北有大雄宝殿，岁久毁圮。乾隆戊午乡人重修，殿前古柏二，其一味清香，可作茗。”
在查看地图时，发现“山王庄”已衍化为“山旺”。当我们赶到此地时，有当地的数人正在养殖园中建设猪舍，与之说明来历后，其中一位六十多岁的老者，指着下面的沟底，说那就是当年寺庙的所在地。听有年纪的人说，寺前的老松树叶可以泡茶喝。一位老年妇人补充说，在下面耕种时，时常刨出大黑砖。于是，我们顺着崎岖不平的山路，盘旋着下到了沟底，虽是“寺、泉早已不存”，也还的确能够看到地上散落着一些残缺不全的厚重的砖块，依稀还能看出大雄宝殿坐落的位置和根基。
随后我们驱车前去寻找青嶂泉。对于龙泉寺，历经明清时期，数百年时间，其名称未曾改变，然而，这青嶂泉却是查遍山志而不得见。据了解，也只有位于邹平县临池镇的双青村卧牛泉，最接近王敏入的描述和绘制的图景，但到底是与不是，应该还在两可之间。《长白山志》载：“双青村位于卧牛山南麓，村中有山沟南北贯通。沟中有泉，名曰卧牛山泉。”在双青村我们的确看到了“方广亩余”的“一片独石”，看到了已用水泥板覆盖的泉眼和“流为巨溪”的河床。但因村里在此打了深井，泉水不再上涌，“声闻数里”得“瀑响”，是一点动静也没有了。
对于卧牛山泉，是否就是王敏入所画的青嶂泉，在一段时间内，并未能得出结论。后来，经反复琢磨，根据山志主编曾告知村民中曾有“青泉子”的说法，特别是翻阅山志看到，清代《淄川县志》有该村明清时期称“青冢”的记载，使得该问题的答案犹如醍醐灌顶，豁然开朗了起来：应当是当年村民把山泉以村名称之为“青冢泉”，王敏入将“冢”误以为“嶂”所致。后或因“青冢”不够吉祥，又加之东青冢和西青冢两村合为一村称双青村。该村和此泉位于卧牛山下，便又有了将其叫做“卧牛山泉”的名称了。
此前，笔者所撰《淄川明清时期的八景和二十四景》，又该增添些新的内容了。长白山的寻访经历，又正如历经数年五登夹谷台那般，最终才在当地山民的带领下，访查到了镌刻在“鸟道一线”悬崖之上的“古夹谷”三个大字。 这种体验恰好有点宋代诗人辛弃疾在《青玉案・元夕》词中所营造的的那种意境，“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这种不达目标不罢休的执着，于自身来讲，大抵来自对于地域文化的热爱，喜爱探究其来龙去脉和前世今生；似乎也深深地蕴含着青少年时期从故乡的山坡上远望长白山，那种对未知世界渴望了解的梦想和夙愿。而我的同行者中的那位王汉东先生，正是数百年前，带着书童，骑着小毛驴，实地观摩为二十四景绘图的画家王敏入的十一世后裔，面对此情此景，他当是别有一番感慨了吧！
总之，应该说历经艰辛，长时间追寻的目标是完完全全的达到了。既找到了龙泉寺，也看到了青嶂泉。但于心情来说，也是十分复杂的，既有“踏破铁鞋无觅处”后，“得来全不费工夫”的那种令人难以掩饰的喜悦和成就感，又有着对两处名胜或荡然无存、或明存实亡的惆怅、忧虑和遗憾。心想，假若时代变迁了，社会发展了，那龙泉寺和青嶂泉之类的胜概，又能保持原貌，或者是人们在改造大自然的时候，能够着力保护和修复这些文化遗产，那么，我们的生存环境必将会是更加美好，会给人们带来更多的福祉。
但愿在将来的日子里，人们不再会有如同我现在这样的惆怅、忧虑和遗憾！
2021.4.28于般阳古城
刘卫东，男，中共党员，大学学历。曾先后担任《淄川县志汇编》等专著和地域文化研究刊物《般阳文化》的执行主编。山东省作协会员、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散文作品先后在《中国散文家》《大众日报》等报刊发表。散文集《履痕》获华夏散文创作奖、第二届蒲松龄文艺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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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陈彩洁
编校：韩佩瑄
制作：李 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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