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光脚与凉鞋》徐占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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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儿时的伙伴聂文君,简直就是一个“赤脚小仙”——从春暖花开到秋风落叶这好几个月的日子里，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去山上，他都不穿鞋——光着脚。

　　夏天的雨后，地上泥、水一片。我们这些只有浅鞋的孩子们，怕鞋被泥水湿透了，干脆，就脱了鞋，挽起裤腿，光着脚丫子，在街前屋后的水里趟，泥里踩，乐此不疲。

　　如果穿了胶鞋，是可以在泥地上走的。因为胶鞋的鞋底不透水，而且鞋帮的底边上，也有一层防水的胶。即使胶鞋里进了水，湿透了，也很容易晾干。不像浅鞋那样，湿了或者刷洗了，必须在太阳下晒才能干。但就算后来有了胶鞋，夏日的雨后，在街上玩闹的我们，还是大都光着脚丫子，在水里趟，在泥里踩，而舍不得穿胶鞋。

　　但上山割草拾柴，奔走在乱石上、穿行在荆棘间仍然光着脚丫子的，据我所知，就只有聂文君一人了。他这样赤脚行走久了，习惯了，脚板上长了一层“老茧”，厚厚的，硬硬的，碎石和荆棘，也难奈他的脚何！在山上割草时，我们几个不服气，也脱了鞋试试。但走不了几步，脚已经硌的生疼。只好赶紧穿上鞋，看着奔走在乱石上、穿行在荆棘间如履平地的聂文君的脚，望脚兴叹！

　　在炎热的夏季里，雨天里穿布鞋，怕湿了；穿胶鞋，舍不得。晴天里，不论穿浅鞋还是穿胶鞋，都捂脚。所以，每到夏天，我们就热切的奢想：要是有一双塑料凉鞋。清清凉凉地穿在脚上，那该有多好啊！

　　有一种凉鞋，是用废旧轮胎做成的，记得当时，大队加工厂缝纫组里的刘方元三舅就会做这种凉鞋。但大概因为这种凉鞋太硬有些磨脚的缘故，只见到几个大青年穿过。

　　从一年级一直到高中毕业，夏天里，我先是光着脚，后来穿浅鞋，再后来穿胶鞋。

　　我在“管理区”高中毕业后，高考落榜。父亲把我送到公社高中——七中去复读。七中离家十五里地，来回跑路拿饭不方便，父亲就推了两袋子玉米粒儿，到了公社驻地所在村三岔村我姑家，算作我以后在姑家吃饭的“口粮”。就这样，在以后一年多的日子里，姑家就成了我在公社高中复读时的“宿舍”兼“食堂”。

　　姑家有我大表妹、大表弟、二表弟三个孩子，就我姑父一个整劳力，日子过得也挺紧巴。但对于忽然多出来的我这“一张嘴”，一家人毫无“微词”——我就成了姑姑、姑父家里的大孩子，妹妹、弟弟们的大哥哥。

　　那一年初夏，我依然穿着那双半旧了的浅鞋。

　　那天早上起来，我背了书包，正准备出门，姑忽然喊住我，叫着我的小名，说道：“给你买了双凉鞋。”姑一边说着，一边转身从屋里拿出来一双崭新的黑色塑料凉鞋！

　　当时，我的大表妹、大表弟和二表弟都上小学了，都还一直穿着布鞋；姑却先给我买了一双凉鞋。

　　因为激动，也因为惭愧，我忽觉一阵眼热心酸。但我是个不善言辞的孩子，只是木讷地接过崭新的凉鞋，回到屋里，脱下浅鞋，换上了凉鞋，然后，走出屋，站到姑跟前。

　　姑蹲下身，看了看凉鞋的后边，又摁了摁凉鞋的前边，说了句：

　　“不大不小，正好！”

　　那个初夏的早上，我穿着崭新的黑色塑料凉鞋，背着书包，走出了姑家的院门，走过街里的石板路，走在通往七中的沙土公路上。

　　初夏早晨的微风，吹拂着我穿着崭新黑色塑料凉鞋的脚；初夏早晨的阳光，照耀在我崭新的黑色塑料凉鞋上——

　　穿着崭新的黑色塑料凉鞋的我，轻快地走在去七中上学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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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  简  介:　徐占生，山东人，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