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

人从温暖的母腹出来，来到这个陌生而寒冷的世界，就一直在寻找一种确定，确定自己的不孤单，确定自己的安全和可依靠。人类的家庭制度和保险业大概就因此而产生的吧？

如今，我们比以往任何时代都更渴望确定，因为我们命该遇到的这个时代太多变了！一对夫妻，昨天在旁人看来还恩爱如新婚，今天却已经劳燕分飞了。昨天还活蹦乱跳的一个人，今天已经出车祸少了一条腿。天啊，请你告诉我还有没有永远不变的东西？听到我们的呼告，上苍大概也只能苦笑，只好回答：“惟一不变的是变！”

对于这样的回答我们是不会满意的。卖保险的会告诉你，只要你交一定的费用，你的生老病死就全有保障了。孩子出生、上学、成家、立业，每一个阶段保险公司都会给你钱。你自己生病，或出意外，即使死了，你或你孩子都可以得到一笔钱。而钱，不就是每个人的保护神吗？所以，巧舌如簧的保险员向我们描绘的实在是一幅很美妙的图景。但是，如果保险公司倒闭了呢？唉，你想那么多干吗！

各种各样的“公证”也是试图给我们以确定性的恩人。你不是害怕离婚后人财两空吗？那就去作一个婚前财产公证，保证你不输得太惨。你担心对方红杏出墙？可以签一个协议，订一些惩罚性的条款，然后去公证一下，保证对方想红杏出墙也不敢，因为担心口袋里的钞票。还有一些“公证”我都不好意思说。反正一句话，“公证”是保卫你的确定性的一员大将。只是，如果我连自己的心都无法确定，“公证”还有什么意义呢？

对不确定性的探讨以及对此在意义的怀疑，不断地把维特根斯坦推向疯狂的边缘。我也快疯了。于是想到了死。也许死亡是惟一可以确定的东西吧？也不一定。科学技术照现在这个速度发展下去，恐怕你死去若干年后，有人发现你的基因很珍贵，就把你起死回生了，你气得胡子直发抖，但毫无办法！

如果文章只写到这里就结束，我是不会把它拿出来毒害读者的。我想到了世上永远不变的东西——人类的一些根本性原则，如爱比恨更温暖、更美好，等等。因为有了这些原则的存在，这个世界仍然值得我们留恋。

小编注：此文刊发于2004年12月23日《检察日报》声若蚊蝇专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