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自己听得懂鸟语...

I leave no trace of wings in the air,

but I am glad that I have had my flight.

天空没有留下鸟的痕迹,但我已飞过。

--泰戈尔《飞鸟集》

80后的小伙伴们大概会记得,我们小学的语文课本有一篇课文,叫《猎人海力布》。他救了龙王的女儿小白蛇,小白蛇赋予了他能听得懂鸟语的能力,但是有一个规定:“他从动物里听到的话决不能告诉任何人,否则会变成石头。”有一天他听见小鸟们商量着要撤离这个村子,说大山要崩塌,大地会被洪水淹没。他为了救全村子的人,把从鸟儿那里听到的话全部告诉村民,村民得救,而他真的变成石头了。

当时我们学课文时,大概也只是分析了海力布的牺牲和勇敢精神,那个光景的我们可曾想过,“听得懂鸟语”会是怎样一种感觉?

立夏过后,万物争分夺秒地要利用白天的时间来做点什么,植物这样,人类这样,当然,鸟儿们也不会成为掉队的那一个。我想,它们应该是黎明前骚动得最明显的生灵之一了。

我住的小区里,所幸环境保护得好,这里有大群大群的鸟儿来此栖息。在我家的树上还发现了鸟窝。入夏的每一个早上,清脆的声声啼啭扰乱了我的梦呓,在床榻上蠢蠢欲动,奈何那些声声响响还是驱散了“让我多睡一会儿”的惰性。寻声而至,势必要弄个分晓:“它们起那么早,到底是要商量什么人生大事?!”

听,听那一片片热闹非凡的啼鸣,却一时分不清到底有多少只,到底是哪一只。这些婴啼,虽然没有蒋勋先生在散文集《无关岁月》中所提到的《春莺啭》那么宏大深远的乐声,却多了几分活泼、平易近人之闲逸。稍微定下神来,便逐渐清晰,像听交响乐般,我们有时候会分开听其中某一种乐器的声音那样,我便知道如何去分辨它们每一个独立个体的音色了。其实,每一种鸟叫声就像你与我的声音,是怎么都混淆不到一起的了。

在吱吱喳喳中找到那个我要听的单音,手指还不由自主地开始数起数来。那是无意识的,也许是被那个植入的画面影响到了。那个被植入的画面是一部伊朗电影《天堂的颜色》里面的小盲童。他先天失明,但是上帝给了他敏锐的听觉。电影里,他回到乡下的家,那里有他在城里没听过的啄木鸟的叫声。他每次听到都会用手指来数:1、2、3、4、5.....渐渐地,他便心中有数,似乎明白了它在说些什么。

我每次无意识地摊开手指来数数,才意识到这样的画面对我影响之大。也许这是人类本该有的一种反应,而我的,是被那样一个画面激发了出来。盲人听到声音的反应大概就是人类本该有的原始反应吧。

那是一部画风淳朴,主题深刻的电影,荣获多项大奖。盲人的世界里,能体验到一些人类更纯粹的对这个世界的感知。盲人的世界里,声音应该也是有颜色的。只是,那种颜色是我们常人无法体会得到的。

我小时候特别喜欢看电视剧里顺风耳的特写镜头,总觉得那器官里面大有乾坤,很好奇它是如何工作的。当然那也只是小孩子的好奇罢了。现在已明白,器官只是一个接收口,接收了不去细心分辨,那也是无用的。

既然是个接口,我便不舍让它闲置。跑步的时候,我从来不戴耳机听音乐。戴着耳机,我的耳朵不舒服,然后是浑身不舒服。这也许是身体自己给出了一种信号:“那个口是不应该被堵住的”,它是一个接收大自然声音能量的口。所以,我们要把耳朵敞开,去听风、去听虫鸣,去听鸟语,去听自己的心。

前段时间在一个书吧,看到一本关于声音的书,名叫《一平方英寸的寂静》,是艾美奖的声音生态学家戈登.汉普顿写的。戈登发出警语:大自然的寂静是美国消失最快的资源。他的使命便是在这些抚慰心灵的地球声境因与日俱增的人为噪音而消失之前,完整地录制并保存这些丰富多样的声音。其实,大自然寂静的消失何止发生在美国,在我们每个人的身边就悄然逝去。虽然是生态学家的文笔,不乏文学语言之美感。在生态学与文学之间,让人注意到这息息相关的“大自然之音”,又在涓涓流淌的文字中让我们开始注意到那淡忘许久的

“身心”。

开篇就这样写道:

“寂静并不是指某样事物不存在,而是指万物都存在的情况。它深刻地存在于霍河雨林里,我称之为'一平方英寸的寂静’的地方。它就像时间一样,不受干扰地存在着。我们只要敞开胸怀,就能感受到。寂静滋养我们的本质,人类的本质,让我们明白自己是谁。等我们的心灵变得更乐于接纳事物,耳朵变得更加敏锐后,我们不只会更善于聆听大自然的声音,也更容易倾听彼此的心声。寂静就像炭火余烬般能够传播。我们找得到它,而它也找得到我们。寂静有可能失去,却也能够复得。尽管大多数人以为寂静是可以想象出来的,其实不然。要体验寂静是心灵富足的奇迹,一定要先听得到它。”

是啊,我们有多少时间是在城市的噪音中醒来的?又到何处去寻觅那一平方英寸的寂静呢?寂静是连接自己和大自然的关系纽带,我们却沉迷于高楼大厦的挖土机发出的轰轰声,沉迷于汽车叭叭的喇叭声,沉迷于自己哼哼的闷气声.......

我感恩,我生活的地方仍然可以听到鸟叫声、蛙声、蟋蟀声。每日的清晨,我会被鸟儿们叫醒,到花园里倾听它们,有时候还像戈登.汉普顿在野外录制各种大自然的声音那样,用我那不怎么专业的录音设备——手机,来录下这黎明前鸟儿们的骚动。以及,在午后,在我办公室楼下的那个小花园里,录下鸟儿们“下午茶”时的谈资。黎明的鸟儿和午后的鸟儿有多大的区别。我把这些声音都录了下来,可惜简书上传不了音频。

我发现每一种鸟的叫声,都有固定的音节,而且无限地重复。貌似这是一种无意义的重复,但当你认真去听的时候,便会知道它们是有音调的,也有音节之间的时间差。如我们人类说话时,问句需要有“问的语气”,我在鸟儿的叫声中也能听得出这样的语气。有趣的是,离你比较近的鸟儿,每发出一声,在离你更远的地方,总有一只鸟会来应和。它们是在对话。

有一种鸟,我不知道是什么名字。它们的叫声一般在5-6声。当它们需要发出问句时,后面就会多加两三个音节,而且末尾的两三个音的声调就会上扬。当第一、二、三个音变得急促时,我能感觉它的情绪波动,我便开始想象它们在谈论些什么话题。像是小两口在打情骂俏?还是商量事情?抑或是茶余饭后的家长里短?

之后,它们又慢慢地恢复原来的频率,就这样无休止地重复来重复去。你可能会说,这是有多闷啊!也许当鸟儿听人类说话时,也会有这样的感觉,人类是有多闷啊!而你感觉到“闷”,是你还没听得懂。正如,一个人在向你吐露心声时,你觉得闷,是因为你没读懂他的心,或者你根本不想去读懂。

你没有“倾听”的意愿。

而如果有一天,你能听得懂那鸟儿的叫声,

或许,你也就能听得懂自己的心了。

但愿,我能如此。

夜莺

我也是一只鸟儿,用文字唤醒人们的鸟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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