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徐君/我的小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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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君

唉，真是小，长到院里其他狗的一半高，就不再长。因为毛呈黄色，家里人叫它黄尔。听家里人一叫它，它会摇着小尾巴，跑到面前蹭蹭你的脚背，或者绕着你转一圈。看你不吭声，它又会跑向一边，去忙它的了。

黄尔在一个早晨来到我们家。妈妈将手捧的一只小狗递给我说，把它捧到山垭口揩下屁股，免得今后乱屙屎屎尿尿。到屋后山垭口，我捡了块泥土，在它的屁股揩了几下，就把它捧回了家。院里的人都说小狗到新家，用泥土揩下屁股，不得乱屙屎尿。

从此，照顾黄尔成了我每天的事情，黄尔也乐意我每天照顾它。有一天，在院子背后的竹林里，我发现一个圆形小石头，中间凹了下去，捡回家请爸爸用錾子修了修，变成了黄尔的狗槽，小巧玲珑的，如同一个碗，放在厨房里，黄尔每天就用它吃饭。

每顿饭做好了，我总不忘先把黄尔的饭舀到它的碗里。多数时候做饭，我洗锅切菜淘米掌勺唱主角，弟弟拉风箱（用于向灶里吹风以保持火力的炊具）当下手。弟弟为了早点去玩，每次做饭一边拉风箱一边催我，要不要得了，要不要得了。听到我说要得了，弟弟放下风箱就往一边跑。

黄尔慢慢的变聪明了，看到弟弟往一边跑了，就会跑到自己的碗边，等我把它的饭倒进去。有一次，我从锅里舀出的饭忘了在瓢里凉一凉，就倒进了它的碗里。黄尔伸嘴就吃，抬头对着我汪汪地叫，仿佛在说，烫死人了，烫死人了。我用脚踢了踢它的小屁股，说该遭该遭，哪个叫你是个饿老娃。黄尔一边汪汪的叫，一边跑向了屋后檐沟里躲了起来，它不想让我们看到它的狼狈相罢了。

黄尔慢慢的成了我的伙伴。每天上学，它要陪我走到家里的责任田“长田”边，在我“回去，回去”的不断喝斥中，才不情愿地回家。放学时，它站在地坝边，看到我往家走，尾巴远远地摇得溜圆。

有时我做作业，突然不见了它，张嘴大喊一声，“黄---尔---”它总会不知从哪里快速地跑到我身边来。

黄尔渐渐地长大，与家里的所有人都熟络起来，慢慢的变成了一个撵脚（跟在人后面到一个地方）狗。不管谁要到哪里去，它都跟着你走。

一个暑假的早晨，爸爸妈妈到责任地“七挑土”干活，开始黄尔不知道，等他们出了门，黄尔才跟了出去。等我叫爸爸妈妈回来吃早饭，爸爸妈妈已经回来有一阵，还不见黄尔回家。早饭快吃完时，才听到屋侧边传来了黄尔熟悉的“汪汪汪”的叫声。黄尔的右后胯耷拉在地上，显然受了重伤，在“汪汪汪”的叫声中，一步一步往家爬来。

妈妈一声大喊，哪个砍脑壳的把我家黄尔打成这样的呀，叫你不要跟我们走，你不得听，这下晓得了嘛。后来我们家通过多方打听，才知道当天早晨黄尔走错方向跑到街上钻进杀猪场，杀猪场的人想把它打起吃了，一棒子打在黄尔后胯上，黄尔“汪---”的一声嚎叫，往外面边跑了。从街上回家有三里多路，对一只受伤的狗来说，毕竟有些遥远。走着走着，黄尔只能往回爬了。

黄尔举头望了望妈妈，又向往厨房爬去。虽然受了伤，它还是知道饿了。我跑进厨房，将自己碗里的饭倒进它的碗里。可能是受伤太重，往日三下五去二就能吃完的饭，黄尔只吃了一半就不再吃了。

很长的日子里，黄尔只能在家养伤，再不能跟在我们身后到外面去。我把它的碗也移到了堂屋门口的狗窝边。许多时候它就躺在窝里养伤，但屙尿屙屎，它却知道艰难的一瘸一瘸的到离房屋很远的地方去。

没有给黄尔拿药，慢慢的黄尔的伤竟然养好了，慢慢的它又故态复萌，如俗话说的狗吃粽子改不了，慢慢的又撵脚了。只是它吃一堑长一智，每次都要紧紧地跟着我们，除非喝斥它回家。

有一次我们全家到天台婆婆家，黄尔悄悄地跟在我们后面，半路上大家才发现。想到已经到半路，黄尔自己返回有可能危险，只能由着它跟我们去走人户。

到了婆婆家，负责给婆婆养老的幺爸还开玩笑说，耶，真是全家来的哈，狗都来了的。

当天吃中午饭时，黄尔把婆婆家当成了自己的家，在桌子底下与其他的狗抢骨头。身子单薄的黄尔哪是其他狗的对手，几回合下来，黄尔好汉不吃眼前亏，就跑向了婆婆家屋后的山坡。

黄尔跑了，我心里却牵挂着它。我给弟弟说，啃了的骨头不要丢在桌子下面，留着我们家黄尔吃哟。果不出我料，我们从婆婆家出来，才走到屋后的山坡，就看到黄尔孤独地站在那里，不断地向我们摇尾巴。我把准备好的骨头丢在它面前，它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等黄尔吃完了，我们才开始往家里走。

后来黄尔慢慢的不再跟着我们离开家，我却不知道是黄尔已经老了。有时候，已经读初中的我放学回来，它只是把尾巴象征性地摇几下，不再像以前那么热情。屋前要是有生客走过，它的叫声也比以前小了。

那年冬天夜里下雪，临近关门时，看到黄尔睡在堂门前自己的窝里，妈妈叫我把它撵进屋里来。无论我怎么喝斥，黄尔就是不到屋里面来。妈妈还有点生气地说，让它去让它去，俗话说人老癫东，狗老了也清不到好孬了。

第二天早晨，打开门，天地白茫茫的一片。躺在自己窝里的黄尔，一动不动。往天它听到响动，至少会动动身子。我再一细看，发现黄尔身子已经僵硬，只有右眼角上挂着一滴泪，在寒冷的早晨像一粒晶莹剔透的珍珠。

黄尔这样离开了我们家，到了另一个世界，而且离开时它坚持呆在了屋外。我们这里的风俗是狗最好不死在家里。

爸爸要把黄尔剐了吃，我对爸爸说不要把黄尔吃了。爸爸同意后，将黄尔埋在了家里侧边的柑橘地里。

黄尔走了，很多天我觉得自己少了一个小伙伴。许多天里，我发现黄尔不是我一个人的伙伴，还是全家人的伙伴。它离开我们的那几天，谁要是不小心提起它，总有人又会说起它陪伴我们在一起的事情。

作者简介

徐君,生于1969年12月28日，大学文化，现为四川省作协儿童文学委员会委员、广安市作协副主席、岳池县文联副主席、岳池县作协主席。先后在《诗刊》《星星诗刊》《诗歌月刊》《诗潮》《诗选刊》《中国诗人》《四川文学》《青年作家》《滇池》《少年文艺》《小溪流》等报刊杂志发表诗歌作品。出版有第诗集《家乡的月亮》《城市的石头》《夜深人静》《早上的火车》《记住》《月亮里的城市》。曾获得四川省报纸副刊好作品二等奖、三等奖，多次获得广安市文艺奖。

出品/河南阅读学会

编辑/河南文学杂志社

主编/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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