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成读《春秋左氏传》第9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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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手段,目的变了,就不再高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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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
卫人逆公子晋于邢。冬,十二月,宣公即位。书曰“卫人立晋”,众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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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手段,目的变了,就不再高尚
在《宗成读《春秋左氏传》第1集》里,我讲过鲁隐公名义上的母亲仲子,最初是鲁惠公给儿子“息”找的儿媳妇,但新娘子仲子刚到鲁国,就被鲁惠公看上了,于是一夜之间儿媳妇变老婆,父占子妻。鲁国是周公的封国,周公制礼,天下遵守。但周公的后代鲁惠公贪图美色,霸占了儿媳妇,给天下人做了个坏的典型。
制礼之人的后代带头不遵守礼法,这是春秋时代礼崩乐坏的标志,然后就有了各种各样匪夷所思的事件。比如卫国的弑君者州吁被卫国贵族联合陈国国君扑杀以后,卫国人就去“邢”这个地方迎回了公子晋,十二月,公子晋即卫国国君之位,史称卫宣公。
那么春秋的微言大义体现在哪里呢?三个地方。
说“卫人”立晋,说明公子晋即位是卫国人拥戴的,所以用“众”来表示;
卫人逆公子晋于邢,这句话称呼公子晋,说明公子晋的血统是根正苗红的,是卫国的公族。实际上,公子晋是卫桓公的弟弟,卫桓公则是被弑君者州吁杀掉的国君。这句话是表明血统。
卫人立晋,这句话里直呼其名,而不提“公子”的身份,是要说明公子晋得位不正。这个“不正”指的是即位程序不对。
以石碏为代表的卫国臣民,可以想法设法除掉州吁,讨平叛乱,但不可以私自立君。立君要么有先王指示,要么有周天子的命令。卫国以人民的名义除掉了弑君者州吁,马上又以人民的名义自立一个国君,这与州吁叛乱自立为君有什么区别呢?
英国资产阶级革命的时候,克伦威尔登高一呼,万众响应,大家一起除掉了倒行逆施的国王查理一世,但克伦威尔很快就建立了军事独裁,自封“护国主”,当议员们在克伦威尔面前高呼“自由”的时候,克伦威尔说:“你们有呼吸的自由。”如此看来,克伦威尔的行为与查理一世有什么区别呢?
法国大革命之时,法国国王路易十六也走上了断头台,然后呢?原来的革命者罗伯斯庇尔迅速建立了独裁政权,巴黎金融体系崩溃,通胀让法国人迅速赤贫。罗伯斯庇尔不但没有改变独裁的治国方针,反而用土地债券加速掠夺法国人的财富,最终导致法国大革命成果的流产,拿破仑波拿巴趁势而起,建立了法兰西帝国。独裁的罗伯斯庇尔和混账的路易十六又有什么区别呢?
不过是五十步与一百步的区别而已。
很多时候,一种行为有错误,但是改正这种行为的方式就一点问题没有吗?不一定。
很多野心家往往会夸大现有的错误,引起大众的焦虑,然后野心家会有意识引导大众,让大众希望并且急于打破现有的框架。并且野心家会描绘一个无瑕疵的未来,让大众对未来心生向往,由此更加厌恶现有的框架。于是大众把选票,把权力交给野心家,野心家利用大众的力量,打破现有框架,建立一个新的框架。在这个新的框架里,野心家自然是站在最顶层的。这就是希特勒们的做法。
在我们身处的现代社会,有野心家吗?有!有很多人有意或者无意在做着野心家。这些人各有各的目的,比如在香港叫嚣的暴乱分子,比如在很多贩卖焦虑的公众号,比如拿着某些敌对势力补贴的所谓公知。他们无非是两个套路,先说现状是多么多么不好,扩大焦虑,然后有意无意的暗示别人要打破现状。打破现状以后呢?自然是很好,只不过这个很好是要打引号的,这个“很好”必须由他们来界定,这个“很好”也必须是他们来领导才行。说白了,他们只是在利用人们的焦虑达到自己的目的而已。没有焦虑怎么办?制造焦虑就可以!
“读史使人明智”的好处就在这里,当你读到这里,看到这简单的一句话,阐明了一个道理,州吁确实该死,但是私立君主就是正当的吗?肯定不是。同样以人民的名义做事,目的不一样,对错就截然不同。读过这篇文章的人,记住这个故事的人,至少不会被人当枪使,至少不会再因为焦虑交智商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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淫乱的卫宣公
那么《春秋》不写卫宣公还有没有别的原因?
有!
根据《左传·桓公十六年》的记载,“初,卫宣公烝于夷姜,生急子,属诸右公子。为之娶于齐,而美,公取之。”
什么是“烝”?本意是指火气上行,引申义是指古代冬天祭祀;后来指娶父亲的妻妾及兄长的妻妾。为什么呢?因为“火气”,因为“上行”。
夷姜是卫宣公父亲的妾,卫宣公名义上的母亲。卫宣公不但与母亲私通,而且还生了个儿子,名字叫“急子”,这得是有多急啊,连母亲都不放过。
“急子”的命运如何呢?很悲惨。卫宣公给儿子急子从齐国找了个媳妇,结果新娘子一来,卫宣公一看,哟呵,儿媳妇真漂亮,于是当夜就非常不客气的把儿媳妇霸占了。洞房花烛夜,可惜新郎不是我。比这更惨的是,眼睁睁看着父亲替自己入了洞房。史书只记载“公取之”三个字,仔细思量,这三个字饱含着多少血泪!
卫宣公做了亏心事,看急子就越来越不顺眼了,后来他终于想出来了一个坏主意:“公使诸齐,使盗待诸莘,将杀之。”卫宣公命令急子出使齐国,又在途中的“莘”地埋伏了一些所谓的“强盗”,等急子经过时,杀掉了他。
和长辈私通;
抢占儿媳;
杀死儿子;
卫宣公这一系列的举动,不仅证明他不配做国君,而且证明了什么叫做禽兽不如。在这种情况下,孔夫子删改《春秋》的时候,该怎么称呼这位国君呢?是国君晋还是禽兽晋?按照儒家为尊者讳的惯例,直呼其名,就表达了对卫宣公的鄙夷。
唉,孔夫子还是太君子了!
-本文完-
我知道有物书斋的读者都是喜欢深度思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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