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作让我们保持着一颗年轻的心
徐东,1975年出生于山东郓城,现居深圳。中国作协会员,一级作家。曾就读于陕西师范大学,深圳大学研究生班,鲁迅文学院第27届作家作家编辑高级研修班。版有小说集有《欧珠的远方》《藏·世界》《大地上通过的火车》《新生活》《想象的西藏》《有个叫颜色的人是上帝》《诗人街》,长篇小说《变虎记》《我们》《旧爱与回忆》《欢乐颂》,诗集《万物有核》等。曾获新浪最佳短篇小说奖、第十届广东省鲁迅文学奖,小说选刊最受读者欢迎奖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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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十四岁开始喜欢上写作,梦想成为一名诗人或作家。那个三十年前的我,是个土里土气的乡下孩子,说着家乡话,骑车去的最远的地方是四十里外的临县梁山,为的是看山,看《水浒传》里写过的地方。那时的我上身着一件米黄色休闲西装,脚上穿着一双运动鞋,面带忧郁之色。那时的我喜欢低头走路,抬头望天。那时的我如饥似渴地阅读着我所能找得到的文学书刊。那时的我不断地写稿,不断地投出去,能偶尔得到一封退稿信也会高兴很久。那时的我渴望和外部的世界取得某种联系。那时的我看到漂亮的女人会低下头去,那时的我腼腆羞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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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岁那年,第一次乘坐长途客车去北京,在石景山一个部队大院里参加由《诗探索》和《中国现代诗》举办的诗会,见了一些诗友,一些文坛大家,著名编辑。谢冕、牛汉、邹狄帆、崔道怡、李瑛、以及那时还算年轻的邹静之、西川、张仁平等。第二年我去了西藏当兵。瘦高的我,喜欢阅读,整天想着写作的我穿着与战友一样的绿色军装,却与他们格格不入。我被副班上大普琼拿着皮带体罚,肚子下面放了盛满开水的茶缸,连续做了116个俯卧撑,胳膊疼了几天。第一次接受班长递给我的香烟。第一次想家给家里写信。第一次投弹,第一次开枪,第一次在深夜被叫醒穿上衣服去半山上站岗——西藏的夜空是深蓝色的,在内陆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样晶亮的星子。从山南乃东到拉萨林周,生活的场景是一样的,棕褐色的群山之中,有几排铁皮房,我和那些来自四川、云南、贵州、河北、河南、陕西、甘肃等省份的战友生活在一起,一起训练,一起唱歌,一起学习,一起种菜,一起吃饭。现在闭上眼睛,脑海中仍然能浮现出他们年轻的身影,清晰的面容,但有些人的名字我却忘记了。一九九五年,我在全连军事比武中获得了综合考核第一名的成绩,单项五公里越野17分多点,第一,投弹61米,空中爆破,第一。射击第三,单双杠及队列等皆是优秀。前后获得全连唯一一个优士兵称号。我和班长打过架,和不服气的战友比过武,也打过不听话的新兵蛋子。我本来有提干的机会却放弃了,我心中的文学梦让我渴望自由,渴望去政治文化的中心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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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岁在《诗歌报》发表过第一首诗《天鹅》,样刊被战友在山南收到,那时我已到了林周,因此并没有看到样刊。二十三岁在《菏泽日报》发表第一篇散文《红嘴鸭》,二十七岁那年在《延河》发表第一篇小说《简意村庄》。那时在西安读书的我在报社做过记者,骑着自行车拉过广告,后来在女友杂志社当记者编辑。其间我采访过评论家李星,杂文家鄢烈山,杭州绿城足球俱乐部的老总,写了大量的策划文章。我的几个中篇小说后来在《青年文学》《鸭绿江》《特区文学》发表,渐渐由文学爱好者变成了青年作家。因为发表了一些作品,我有机会成为了《青年文学》的编辑,后来又成了《长篇小说选刊》的编辑。我早年的八零后的作者,现在有的成了大学教授,有的成为大刊的编辑。我也做过王安忆、迟子建、阿来、残雪、东西、王刚等一些人的责任编辑。2005年,依然还带着一股子年轻人劲头的我从北京到了深圳,在宝安三十一区写下了大部分的西藏系列的小说。其中《欧珠的远方》获得新浪博客大赛最佳短篇小说奖,那是从7898篇参赛作品中选出来的唯一获奖短篇,终评委是评论家李敬泽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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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我年轻时认识过交往过的文坛名家已经离开了,有些我从未听说过但后来读过他们作品的年轻人渐渐成名成家。十八岁之后,三十五岁之前,是我心理上所认为的可以称之为青年的阶段。现在的我已然进入了“人到中年”的阶段,我有不少出生在六十年代的朋友,但更多的是出生于七十年代和八十年代的,有的人比我年长,有的人比我年轻,但实际上我们都不再年轻了,只不过写作让我们保持着一颗年轻的心。回顾我的青春,我没有什么可以后悔的,我努力过、奋斗过,也曾因为投入地去写作,而写出过一些还有些价值的作品。我的那些因为文学结缘的朋友们,回想过去的时候,大约也不至于后悔什么。想起那些仍然在写的,比我还要年长许多的前辈们,我便觉得未来是可以期待的,我仍然是要努力写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