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子认为一切思想的毒害源于老子,结果他的批老成了老学经典
王夫子对历代《老子》注本的评价
以前听白云先生说,自古及今,打开老子思想宝库的只有庄子一人,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是明末清初思想家王夫之,孔子、韩非子、朱熹等还在门外徘徊。
然而王夫之对老子精熟,却是出于对老子的彻底批判而形成的。王夫之认为,明朝的腐败和灭亡,根本原因在于学术风气之不正,从而导致整个社会的伦理、道德凋敝,有如朽木败叶,一触即溃。
王夫之认为中国学术界自古就存在着三大毒源,首当其冲的是老子的学说;第二家是佛学,第三家是申不害、韩非的学说。而这三大毒源中,老子的思想是一切有害思想的总根源。只有把老子思想铲草除根,儒家的正道才能复兴,明朝才能光复。王夫之把这件事当做挽救分崩离析社会的第一等要事。
王船山先生像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王夫之总结了自古以来众多解老、注老的名家著作,认为:历史上那些注释《老子》的, 代有殊宗,却不着边际,韩非乖戾,借解老、喻老以弘私法;王弼、何晏多从玄学解老,只窥得皮毛。鸠摩罗什、梁武帝之辈又多从因果下手,无不牵强附会,自圆其说。
唐代以来,陆希声、苏子由、董思靖,以及焦竑、李贽之流,又引禅宗入道,斑驳糅杂,离题千里,不得要领。
这些以佛解老,以儒释老的做法,实乃荒谬之举。谬种流传久矣,于是,他将“废诸家,以衍其意”。他在《老子衍·序》中自称其推衍《老子》的独特方法为“入其垒,袭其辎,暴其恃,而见其瑕”,就是深入老子思想最深层,发现其毒瘤所在,予以暴露、铲除。唯如此,“而后道可使复也。”
然而,王夫之的批老,铲除之行为,反而为《老子》洗刷了不少的误注和误解。历史上所有对《老子》的注解,多是采用了灌输式的说教方法,注本很少交待所注、所解的理由,让人一头雾水,且前后矛盾的表达比比皆是,结果给本就深奥的《老子》更加神秘莫测。
王夫之的《老子衍》反而给我们开辟了一条走近老子的路径,澄清两千多年来人们对老子思想的误解。可惜的是,这本《老子衍》只是一部尚未完成的初稿,后来的重定本被他的学生毁于大火。
王夫之对《道德经》的精彩注释
选取一些争议较大的章句,看看“仅次于庄子”的王夫之先生如何妙解,是否给你带来新的启示。为方便理解,注文直接用白话文,但由于王夫之文言文太过古奥,太费功夫,只选部分容易理解的翻译一下。需要注意的是,王夫子所读的是《道德经》而非帛书《老子》。
道德经
《道德经》第1章:常道是没有道名的,常名是无名可名的。天地之始,万物萌生,怎么可以用一个具体的名称来为万物命名呢?故云“无名万物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是说有了具体的呈现,才有了名号,名因物立,名还生物,即此意也。有欲和无欲,并非分得那么开的两种想法,一会有欲,一会无欲,而是居中执常,“抱一”以观,有欲无欲,此乃同谓之玄。
凡是能够“可”的,都不是“常”,凡是“常”都不能“可”。执守“常”,则天人相通。当看到了不同处,则有千万不同处;看到了相同处,则有万物相同处。
《道德经》第10章: 载营魄抱一,能无离乎?专气致柔,能如婴儿乎?涤除玄鉴,能如疵乎?爱国治民,能无为乎?天门开阖,能为雌乎?明白四达,能无知乎?
道德经
既然要求抱一,说明已有分离了;既然专之、致之,则说明已非婴儿了。同样的,有所涤,有所除,早有瑕疵了(六祖慧能的《菩提偈》:“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类同)。爱而治之,就是有为了。阖开之间,已不是雌了。明白在中,而达在四隅,则是有知了。
《老子》第14章: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人之所恶,唯孤寡不谷,而王公以为称。故物,或损之而益,益之而损。人之所教,我亦教之。强梁者不得其死。吾将以为教父。
道生一
物是个别,是具体的经验;道是一般,是超越的绝对。人不知二者的分际,故弃物而向道。对于道,人们习惯于以认识物的方法去认识,故执之,别之,如此,则道失其义而仅留其名。以道视物,则二者皆存而不相害,二者皆得其所而不相混。这样,物之患与道之名皆可不起,这种状态可称为“无物”。
“无物”是在道的观照下的境界,此时物各为物,无名无故,自然无文,故可称为“无物”。如达不到这样的高度,必执一隅之物而为道。此可谓“无纪”,即不得要领。“无纪”则道陷于一偏之见而道死。道死则冲气之和无由得致。
道德经
《道德经》第34章:大道泛兮,其可左右。万物恃之以生而不辞,功成而不有。衣养万物而不为主,可名于小;万物归焉而不为主,可名为大。以其终不自为大,故能成其大。
谁能因为生而感谢天地,那么谁就会因为死而怨恨天地。道生灭万物,长养万物,有功而不居,有恩而不恃。道随物为往来而自己独立不改。就其独立不改一面,可以说荒远难见,无有边畔。就其随物往来一面,可以说顺然与物相通。物有其居所而道无其所,事有功有名而道无功无名,事物有具体目的而道无目的。道无知无欲而非窒塞万物之欲,道的一切表现都是自然的,不知其然而然的,非隐藏在万物之后秘制其命。
道虽不在万物之后秘制其命,但万物无不仰给于道,由这种关系看,道类似一贷者,万物为告贷者,道之贷予物即与物为体,但借与贷皆自然而成,道非故贷于万物,所以无功可居,无名可立。
大道泛兮其可左右
天地者与万物同往来而寿。天地尚且如此,况乎道?道即宇宙本体,它是无所不包的绝对,从范围来说,它广大无边,无有一物在其外。从内容来说,它自自然然,不自曝自显而自然适性。从性质上说,它又无生无死,为一永恒的整体。
《道德经》第47章:不出户,知天下;不窥牖,见天道。其出弥远,其知弥少。是以圣人不行而知,不见而明,不为而成。
道盈于向背之间。有所向,则有所背;无所向,则无所背,可名之中。若使人茫然而终日求中而不得,为天下笑。王夫之认为这说法是不对的,天下岂有“不行而知,不见而名,不为而成”者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