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的雪（三） 文/施家坝渔翁

唐朝的雪

（三）

施家坝渔翁

《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岑参/（约715年—770年）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散入珠帘湿罗幕，狐裘不暖锦衾薄。

将军角弓不得控，都护铁衣冷难着。

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

中军置酒饮归客，胡琴琵琶与羌笛。

纷纷暮雪下辕门，风掣红旗冻不翻。

轮台东门送君去，去时雪满天山路。

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这首脍炙人口的古体诗，没有严格的格律要求，根据需要自由转韵多次，为上世纪八十年代高中生必须背诵的教材。作者岑参，籍河南新野，后迁湖北，是唐代伟大的边塞军旅诗人。他的诗歌富有浪漫主义特色，气势雄伟，想象丰富，色彩瑰丽，热情奔放。后人研究，此诗当作于754一757年。其时西北边疆一带，战事频繁，岑参怀着到塞外建功立业的志向，两度出塞，前后在北疆生活六年，对鞍马风尘的征战生活与冰天雪地的塞外风光深有体会。岑参第二次出塞时，在轮台送武判官回长安写下此诗，诗的译意是：

北风席卷大地把白草也吹折了，塞北的天空八月就纷扬着大雪。

忽然之间宛若一夜春风拂过来，好像是千树万树的梨花盛开了。

雪花飘飘散入珠帘打湿了罗幕，即使着狐裘盖锦被也觉得冷薄。

将军的大手被冻得拉不开弓了，都护的铁甲亦冷冻得难穿上了。

大沙漠纵横错落结着厚实的冰，万里长空也凝聚着惨淡的愁云。

主帅在帐中摆酒为归客们饯行，集聚胡琴琵琶以及羌笛来助兴。

我们在轮台东门欢送你回京去，去时大雪已经覆盖了天山之路。

山路迂回曲折直至望不见你了，白雪上只留下你的马蹄的印迹。

此诗开篇的手法奇妙，描写的场景复杂。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风比雪先到，成为雪最好的铺垫，大雪随风刮来，由风而见雪，妙！

北宋诗人苏轼与苏小妹深得此写作手法的精髓。他们常常以文互嘲，相当调皮精彩。

苏东坡说：“未出庭前三五步，额头先到华堂前。” 取笑妹妹额头前凸，人未到而额头已经到了；苏小妹说：“去年一点相思泪，至今流不到腮边。”取笑哥哥是驴脸，极长，相思泪流了一年还未到腮边。

有异曲同工之妙之妙吧！

八月南方秋正高，而北地已满天飞雪，奇！

我深有体会，五年前的阴历八月，我去北地的呼伦贝尔，有感而发地写了一首叫《飞至深秋》的诗。大意就是：“南方的初秋之晨 ，我坐飞机前往北地，几个小时降落呼伦贝尔，大地竟幻化成深秋之景。”在呼伦贝尔才呆几天，就大雪纷飞了，飞回南方，却还在过中秋佳节。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塞外苦寒，北风吹得大雪纷飞。诗人假借“春风”使梨花盛开，拟“北风”使雪花飞舞，构思极为新颖，通感十足。“忽如”二字又妙，写出了“胡天”变幻无常，大雪来得急骤，道出了诗人惊喜好奇的神情。

把唐朝的雪写得如此浪漫，描绘得波澜壮阔，字句接南方的地气，情景却留在北方，美不胜收。我们南方人当然见过梨花盛开的景象，那雪白的花是一团一团，一片一片，低枝难覆，繁荣壮丽，心旷神怡。诗人将春景拟冬景，使南方较北国，促人忘其寒而感其暖，端的是“妙手回春”奇葩！奇葩！

散入珠帘湿罗幕，狐裘不暖锦衾薄。

将军角弓不得控，都护铁衣冷难着。

奇特的开篇之后，笔法从帐外渐进到帐内。那片片飞“花”飘飘而来，穿帘入户，沾在幕帏上慢慢消融，承上启下，转换自如，体物入微。

“白雪”侵入室内的后果，用“狐裘”、“锦衾”、“角弓”、“铁衣”的状况来显现，手法具体真切，不流于抽象。虽然诗人是在对奇寒津津乐道，但是读者却未感其苦，反觉其趣，岂不妙哉！

纷纷暮雪下辕门，风掣红旗冻不翻。

轮台东门送君去，去时雪满天山路。

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最后三句，句句紧扣一个“雪”字，再次传神地加强了北地的奇寒之态。而那雪中的红，雪中的路，雪中的马行之处（蹄印），凸显与武判官“同志”分手的依依不舍，或富含惆怅？总之是极其动人的，艺术效果极佳。

岑参歌“雪”的诗还有：　

《天山雪歌送萧治归京》

天山雪云常不开，千峰万岭雪崔嵬。

北风夜卷赤亭口，一夜天山雪更厚。

能兼汉月照银山，复逐胡风过铁关。

交河城边鸟飞绝，轮台路上马蹄滑。

晻霭寒氛万里凝，阑干阴崖千丈冰。

将军狐裘卧不暖，都护宝刀冻欲断。

正是天山雪下时，送君走马归京师。

雪中何以赠君别，惟有青青松树枝。

意思是说：

天山上的云雪终年不化，巍巍千山万岭白雪皑皑。

夜上北风卷过赤亭路口，天山一夜之间雪更厚实。

雪光和着月光照映银山，雪花追着北风飞过铁关。

交河城边飞鸟早已断绝，轮台路上战马难以走过。

寒云昏暗凝结万里天空，山崖陡峭悬挂千丈坚冰。

天山正是大雪纷飞之时，送别友人走马归还京师。

冰雪之中怎将心意表示，只有赠送你青青的松枝！

这是一首赞美天山雪的诗歌，亦似古乐府的古体诗，没有严格的格律要求。全诗可分为三个部分。开始四句，概括地写天山雪景之壮观，为第二部分叙述天山雪的特色作了充分的铺垫。第二部分写天山雪的特色，用八句，写出了雪的光华，雪带来的严寒。第三部分四句，写珍惜友情，依依难舍，细细体味，仍是处处有雪。送别时间，是大雪纷扬之时；赠送的礼物，是傲雪松枝。这一句“惟有青青松树枝”，意味甚浓，可见诗人此时此地的心境：为了国家和百姓的安宁，戍边将士离开温暖的家，来到冰天雪地之中，时而坚守阵地，时而驰骋疆场，其凛凛英姿岂不恰似傲雪迎风的松枝！边塞奇寒是难以忍耐的，戍边将士却乐在其中。全诗无怨天尤人之废意，有保国安民之气概，虽寒气彻骨却热血沸腾。

巍巍天山因为受领了这首唐朝的雪诗，更显雄姿英发。岑参笔下的唐朝之雪，不同于林黛玉面前的柔弱之雪，是有强悍的金戈铁马之声的哦！

一代伟人毛泽东也写过几篇关于雪的诗词如：

《减字木兰花·广昌路上》《七律·冬云》《七律·长征》《卜算子·咏梅》

《沁园春·雪》

其中《沁园春·雪》我最为喜欢：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

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

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我个人认为：岑参关于大唐北国之雪的诗固然不错，但是格局有限，较之毛泽东《沁园春·雪》大立体的北国风光还是有差距的。

【作者简介】刘清辉，网名施家坝渔翁。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湖南省诗歌学会会员，邵阳市棋类协会副主席。长期坚持业余创作，擅长散文写作。湖南文艺出版社出版有作品集《大山深处的孤独守望》。其《邵东方言一百条》为当地民众所喜欢。荣获绿汀文萃2018年度突出贡献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