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说脂砚斋“爱哭”
前几天,在网上发现了一篇署名“曹頫”的网友写的文章:《脂砚斋为什么爱哭》。文章独辟蹊径,将《石头记》八十回中脂砚斋批语表现“哭”的文字汇聚到一起,发现脂砚斋这个人特爱哭。“他不但为自己哭,也为作者哭,一路哭来,痛彻心扉。” 将书中这些批语“堆到一起”,足见脂砚斋批书“哭声震天”,一哭到底。脂砚斋的哭法也很有特点,有时是有意“放声大哭”,有时不经意“失声大哭”;有时哭得伤心,“泪下如豆”,“声哽哽而泪雨下”,有时哭得悲痛,“恸血泪盈”,“洒泪泣血”。总之,脂砚斋批书过程是“一字一咽,一句一啼”,以至于达到“泪流一斗,湿地三尺”的程度,可见字字血、声声泪,哭得动情,哭得真诚,确系发自内心的痛哭。脂砚斋都哭什么?1.哭作者和文章;2. 哭情字和有情者;3. 哭夫妻;4. 哭过来人;5. 哭三十年前事;6.哭痴心父母;7. 哭幼丧父母者;8. 哭红颜,哭女儿;9. 哭寒素读书人;10. 哭创家立业者。把这些哭的内容分门别类,大体上是三个方面的内容:一是哭作者在文章中表现的“情”字;二是哭家庭过去的不幸遭遇;三是哭红颜不幸女儿痛苦。这位“曹頫”先生在分析了脂砚斋“一路哭来”的原因后,否定了曹雪芹作为《红楼梦》作者的可能性,指出“脂砚斋为何一次次的哭,一遍一遍的抄评, 几十年如一日?只因他就是贾宝玉,他就是《红楼梦》的原作者。”这个推论很有见地,但不是很准确。脂砚斋在批语中曾说:“作书人把批书人哭坏了”,显然这个爱哭的人就是“批书人”,那个“作书人”才是真正的作者。但不能排除《石头记》书中有很多故事是取材于脂砚斋的生活经历,或者说是取材于脂砚斋与作者共同的生活经历。这是因为脂砚斋是女性,她与作者是夫妻关系,拥有一个共同的家,拥有长期的共同生活经历。脂砚斋批语中经常出现“余与作者”、“余二人”、“吾家子孙”字样,足证这一点。这才是“脂砚斋一次次的哭,一遍一遍的抄评,几十年如一日”的真正原因。古今中外,爱哭从来都是女人的天性,脂砚斋当然也不例外。笔者在《还脂砚斋的真面目》一文中,对“批书人”脂砚斋和“作书人”芹溪的夫妻关系及共同生活经历有详尽地考证分析,明确指出芹溪乃是洪昇的笔名,脂砚斋的真实身份就是洪昇的妻子黄蕙(字兰次)。她与洪昇既是嫡亲的表兄妹,又是“双星作合”的“同生夫妻”,确实为表哥兼丈夫洪昇“还了一辈子眼泪”。这也是她在批语中哭声不断的重要原因——书中写的是夫妻二人的亲身经历嘛。严格说,“脂砚斋”应是批书人黄蕙与作书人洪昇共用的书斋名称,也就是杭州孤山上的那个稗畦草堂。康熙三十一年(1692)至四十三年(1704),洪昇与黄蕙经历了《长生殿》“斥革下狱”,自北京狼狈逃回杭州后,就生活在孤屿草堂的“晨风月夕、阶柳庭花”之中。洪昇一遍遍创作《石头记》,黄蕙一次次“披阅再评”。作为最亲密的夫妻关系,脂砚斋当然深知“拟书底里”,明确指出“作者实因鹡鸰之悲,棠棣之威,而撰此闺阁庭帏之传”——正是隐指她与丈夫共同经历的家族“天伦之变”。如前所述,脂砚斋批书主要为三个方面而哭。一是哭作者在文章中表现的“情”字,因为她的丈夫乃是“天下古今第一淫人”,创作传奇峰巅《长生殿》的“情痴情种”。二是哭家庭过去的不幸遭遇,因为夫妻二人在“三十年前”经历了家庭剧变,造成“子孙流散”的天伦悲剧(洪昇早年丧母,黄蕙早年丧父,这是脂砚斋反复哭“幼而丧父母者”的原因)。三是哭红颜不幸女儿痛苦,因为夫妻二人的十二个表姐妹曾结成前后两期蕉园诗社,最后都落得“千红一哭万艳同悲”的下场。“请君着眼护官符,把笔悲伤说仕途。作者泪痕同我泪,燕山仍旧窦公无?”脂砚斋批语中的这首诗说的是什么意思呢?“请君着眼护官符”是请读者着眼明末清初“死而不僵”的杭州洪顾黄钱四大家族;“把笔悲伤说仕途”是指洪昇经历的“可怜一曲《长生殿》,断送功名到白头”人生悲剧;“燕山仍旧窦公无”是期望自己的子女能像窦燕山那样“教五子,名俱扬”。“作者泪痕同我泪”一句就不用解释了吧——脂妻砚夫,在脂砚斋中共同回忆昔日的酸甜苦辣生活,共同创作感天动地的《石头记》——共同“哭成此书”。《红楼梦》这本书有很多名字。最早的名字叫《石头记》,后来还叫过《情僧录》、《红楼梦》、《风月宝鉴》、《金陵十二钗》、《脂砚斋重评石头记》等等。在甲戌本上有这么一句话:“至脂砚斋甲戌(1754年)抄阅再评,仍用《石头记》。”我读脂砚斋评注的各版本的《红楼梦》,最让我震惊的是他的哭,他不但为自己哭,也为作者哭,一路哭来,痛彻心扉。例如:第一回:“能解者,方有辛酸之泪,哭成此书”,“为天下父母痴心一哭”;第二回:“是极好之文,理是必有之理,话则极痛极悲之话”;第三回:“伤心笔,堕泪笔”, “一句一滴血之文” ,“今阅至此,放声一哭”, “我读至此,不觉放声大哭” ,“文是极好之文,理是必有之理,话则极痛极悲之话”,“为天下父母痴心一哭”;第四回:“四字是血泪盈面”,“四字是作者痛哭” ,“可怜、可叹、可恨、可气,变作一把眼泪也”, “我为创家立业者一哭”;第五回:“悲险之至”,“过来人那得不哭”,“过来人睹此,能不放声一哭”, “这是作者真正一把眼泪”, “余为作者痴心一哭”,“怀金悼玉” “千红一窟(哭)”,“万艳同杯(悲)”;第七回:“忽接此焦大一段,真可惊心骇目,一字化一泪,一泪化一血珠”;第八回:“为天下读书人一哭、寒素人一哭” ,“作者是欲天下人共来哭此情字”;第十三回:“伤哉,宁不恸杀”,“不必看完,见此二句即欲堕泪”,“语语见道,字字伤心,读此一段,几不知此身为何物矣”,“此句令批书人哭死” ,“此作者刺心笔也”, “读五件事未完,余不禁失声大哭,三十年前作书人在何处耶” ,“三十年前见书于三十年后,今余想,恸血泪盈”;第二十四回:“为大千世界一哭” ,“可怜可叹,余竟为之一哭”;第二十六回:“想作者此时,泪下如豆矣” ,“此时写出此等言语,令人堕泪”;第二十五回:“哭杀幼而丧父母者” ,“见此一句,可叹,可惊,不忍往后再看矣” ,“余几失声哭出”;第二十八回:“是语甚对余幼时可闻之语合符,哀哉,伤哉”;第三十三回:“为天下慈母一哭”,“为天下父母一哭”,“未丧母者来细玩,既丧母者来痛哭”,“使人读之声哽哽而泪雨下”;第三十六回:“作者有多少眼泪,写此一句”, “读此等文章能不堕泪”;第四十四回:“所谓此书真是哭成的”,“为天下夫妻一哭”;第五十七回:“令我哭一回,叹一回,浑身都是呆气”,“作者发无量愿,欲演出真情种,性地光圆,遍示三千,遂滴泪为墨,研血成字,画一幅大慈大悲图”;第七十三回:“今读此文直欲拔剑劈纸,又不知作者多少眼泪洒出此回也”;第七十八回:“为红颜一哭”,“亦必洒泪泣血,一字一咽,一句一啼”(正文)。有些是作者哭的,更多是脂砚斋哭的,脂砚斋哭的也是作者哭的。因为蒙府本里有这样一句批语:蒙府本第七回,“奶奶今儿不来就罢,既来了,就依不得二奶奶了”处,脂砚斋侧批道:“非把世态熟于胸中者,不能有如此妙文。”此话并不深奥,我还是要翻译一下:不饱经世事、深谙世事的人,是写不出这样的妙文来的。小说中也提到,“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我也可以反过来说,要想有真学问,往往需要“世事洞明”,读死书、死读书的书呆子的学问靠不住;要想写出好文章,也必需“人情练达”,否则文章再好也是空洞的风花雪月或纸上谈兵。包括研究历史也一样,中国历史,既是斗争史,也是哲学史、智慧史,还是人情世故的历史。人情世故可以不屑,但不能不懂。史上同一句话,眼界和心智不同,理解就不一样。对满是学问、满是文章的《红楼梦》这部大书来说,没经历过大风大浪、没翻几个筋斗的人是写不出来的。红学家们之所以创造出“曹雪芹天才想象说”,是因为曹雪芹很小的时候就被抄家了,没享过福,所以《红楼梦》是靠他天才的想象而写成的。在我看来这是胡扯。没过大观园中的那种生活,要写出占大半部书的大观园里鲜活的故事,我认为是不可能的。自古以来,文学界难道就没有天才吗?肯定有,我国当代就不乏其人。王蒙先生19岁就写出了让他名扬天下的长篇小说《青春万岁》,更牛的韩寒先生18岁就出版了成名作长篇小说《三重门》,尤其他17岁参加作文比赛就写出了一篇《杯里窥人》,哪像个小孩写的文章,简直比鲁迅还鲁迅,比曹雪芹还曹雪芹。但是,杂文写得可以像大人,小说不行。《青春万岁》写的就是一群高中生,高喊着“让所有的日子都来吧”,向往美好生活,互帮互助共同进步的故事。《三重门》,则是一群初中生讨论考县重点还是市重点,上了高中因谈恋爱而逃夜之类的故事。两位天才的处女作都是好书,都很有思想,但他们思想的表现离不开当时他们自己的视野和生活,他们的作品不是想象出来的。《红楼梦》不一样,它既不是《青春万岁》,也不是《三重门》,它是一本总结人生的书,是人生体验的自我反思。有句老话说得好:十岁不愁,二十不悔,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六十而耳顺。只要是人,无论是谁,这个人生过程是必须的。曹雪芹二十岁,一个憧憬美好未来的年龄,就开始感悟人生,总结人生,这是不可能的,是违背马克思唯物主义基本原理的。脂砚斋对《红楼梦》抄评了至少五次以上,时间跨度超过20年,书名他也可以随意改,还可以命“批阅增删”的曹雪芹删去让他伤感的小说情节,并时常因批书而引发“泪流一斗,湿地三尺”的泣血痛哭,他为何这么执着、这么自信、又这么动情呢?原因只能有三种:一是曹雪芹是他的亲人,爱屋及乌;二是他特别喜爱这本书,为其感动;三是小说写的是他的事,他是红楼梦中人。只有第三种原因才是符合逻辑和理性的。正如胡适先生告诉我们的:“脂砚只是那块爱吃胭脂的顽石,其为作者托名,本无可疑。”苏格兰散文家卡莱尔说过一句话:“未哭过长夜的人,不足以语人生。”脂砚斋为何一次次的哭,一遍一遍的抄评, 几十年如一日?只因他就是贾宝玉,他就是《红楼梦》的原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