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0多年前的明朝海淘族,靠闽南这个港口买买买

▲ 龙海境内的红树林 摄影 / 李储全

- 风物君语 -

九龙江

福建省内第二大河

它的入海港口是个叫

月港的地方

这个座落在漳州龙海市下的港口

记录着中国走进世界的历史

烟草、欧洲商人从这里第一次进入了中国

当然

也伴随着战火

月港是近代中国的一个缩影

它记录了这个古老的东方王国

在全球化中过往的兴衰

……

在月港,

400 多年前的繁华往事

已不知所踪。

今天,

这里只剩下这些遗迹和它背后一小片复建的仿古街巷。

码头、庙宇、仓库、博物馆,

沿着导览标志把这些“古色古香”的新建筑浏览一番,

能够看出今天的龙海人在努力试图复活那个历史高光中的月港。

▲ 摄影 / 张立德

在明朝后期,

月港作为官方唯一指定的通商港口,

可以说享尽了商品流通带来的财富和荣耀。

从月港出发的商船循“东西二洋”航线南下

菲律宾群岛、婆罗洲,

或中南半岛、马六甲、爪哇,

运出他邦渴求的中国物产,

换来中国稀缺的异域奇珍。

实际上,

月港持续不到百年的通洋贸易

无论从规模还是持续时间上都称不上出众,

之所以引人注目,

是因为她短暂的繁荣正赶上了一个剧烈变革的时段。

大航海时代的开启,

把大西洋沿岸新崛起的文明中心

与早已进入繁盛期的东亚文明直接联系起来。

作为当时唯一合法的外贸窗口,

月港几乎成了大明王朝与世界沟通的唯一枢纽,

全程见证了这场史无前例的“全球化”经济文化大交流。

 1 

这里,最先来的是葡萄牙人

葡萄牙人是最早来中国的。

他们到达中国海岸后

最先试图登陆广东屯门而未果,

复北上,

到达东海之滨的宁波附近,

发现此地既有商机,

又有诸多岛屿和良港,

故开始立足。

▲ 摄影 / 陈广程

然而对统治者来说,

这等繁华的法外之地是帝国之大患,

必须铲除。

雷厉风行的浙江巡抚朱纨到任后,

沿海私商压力陡增,禁船、保甲、严刑,

一个个杀招放出,

走私贸易被套上绞索,

同时面对越来越多的

海盗与劫掠行为,

朱巡抚也毫不犹豫地刀兵相向。

面对严明有序的官军,

私商和葡萄牙人的散兵游勇节节败退,

经过长时间的围困,

嘉靖二十七年(1548年) 四月,

朱纨委派的福建都指挥卢镗率军攻入

浙江舟山的双屿,

将盘踞在岛上的中外私商与海盗赶杀殆尽,

还用木石填塞了海港,

使之永世无法复兴。

▲ 月港,福建省漳州龙海市九龙江入海口的一个港口,它记录了一个帝国在全球史上的兴衰。

而在福建东南海的一个小岛

浯屿,

由于其背后的九龙江口地带

地形复杂、水网纵横,

私商与贼人得以在此互相混杂着驰骋在其中躲避追查,

江口内的月港

已经早一步因这种繁盛的走私活动而发展成一大商埠。

进出月港的船只一般都会经过浯屿,

给停驻在其上的外来者带来无限商机,

葡萄牙人蹲守在隐蔽的岛上,

不必冒险进入中国内海,

便有生意可做。

 2 

禁令面前,人都是趋于反抗的

“不让出海,那我们吃什么?”

在不合理的禁令面前,

人都是趋向于反抗的。

闽浙沿海地区的

士绅和官员们

率先从体制内对朱纨进行攻击——

他们普遍都有大量的利益维系在海商贸易之中,

禁海等于断了他们的财路。

▲ 岛上的生活总会有很多陆地生活所没有的不便。在龙海周边小岛上生活的人们日常需要的一切都是通过船运来的。 摄影 / 马海燕

▲ 龙海当地渔民一天的生活,除了定点的客船,他们也会选择一些灵活机动的小船出行 摄影 / 陈广程

▲ 菜农们乘船从龙海赶往厦门卖菜 摄影 / 梁艺栊

走马溪战后的大开杀戒成了攻击他的最好目标,

“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滥用天子授予的便宜从事权”……

一项项诛心的指控,

让这个忠心耿耿的能臣陷入绝望:

“纵天子不欲死我,闽、浙人必杀我。”

对于一个 刚正的人来说,

此时此刻只有以死明志这一条路。

于是,

在处置的圣旨到达前,

他便先行一步自我了断。

满朝官员中不乏明白人,

因而产生了“禁还是不禁”的争论。

刚愎的嘉靖皇帝

不可能亲口改变自己的初衷,

但他对下属的执行力又没有严苛要求,

▲ 生活在龙海的海上人家 摄影 / 梁艺栊

因而朱纨死后,

海禁一事虽然在名义上不能改口,

但实则已经无人再管。

身处江湖之远的冒险者们忽然发现,

“违法成本”降低了,

口口相传之下,

整个沿海地带便再度鼎沸起来。

当时活跃在浙闽沿海的有四大走私港口,

其中宁波的双屿、

诏安的梅岭

和九龙江口外的浯屿都已被摧毁,

只有一个尚未经过严重打击,

那就是深藏在九龙江口之内的月港。

 3 

月港的曙光

月港与前三者相比,地理优势明显。

因为前三个小岛上

几乎没有物产,

一切贸易都需要由沿海居民和小商人

以蚂蚁搬家的方式来转运货物。

在官府的打压之下,

这样的贸易方式注定只能小而零散,

抗风险能力极弱,

一旦权力强行介入,

则几乎完全没有反抗的力量

——官军围剿,则全岛覆灭。

▲ 摄影 / 林乔森

草根与灰色,

是明代前期中国海洋活动的最大特点。

与此同时,

从葡萄牙人在东方开拓与殖民的特点来看,

也会发现他们更倾向于占据孤立的

贸易据点以实现基础的商贸活动和船只补给,

而不是对一个区域实行深度殖民统治,

双屿、浯屿都与这个特点高度契合。

▲ 今日古渡口 摄影 /  罗闽荣

▲ 捕鱼者海边收鱼 摄影 / 伦宇

月港则正好相反。

它深藏在九龙江三角洲深处,

需要一潮半的船程才能到达厦门岛或浯屿,

进入真正的海洋。

月港背靠富庶的漳州平原,

又连接着海路与九龙江内河航道,

非常有利于物产的输出和商品的流通,

其经济活动的储量和潜力是

小岛屿无法相比的。

这个特点在起初航海活动规模小的时候

或许不够明显,

但在海禁松弛及至解除后,

愈发壮大的海洋经济活动

就把月港的这个区位优势凸显了出来。

▲ 休整期过后,当地的渔民再次出海 摄影 / 严国辉

从内陆顺九龙江而下的

茶叶与外销瓷需要规模庞大的商铺和仓房、

从新大陆引种而来的优质农作物

需要可以落地的农田、

交易得来的白银需要专门的兑换和消费场所,

这些条件月港是具备的,

而相邻的浯屿则空间局促、难以满足。

虎头蛇尾的厉行海禁

与得天独厚的地理区位互为内外因,

共同促成了月港从自发形成到野蛮生长的过程。

大势所趋终归不可阻挡,

嘉靖帝甫一驾崩,

名存实亡的海禁制度便被迅速弃置。

隆庆元年(1567 年),

大明王朝正式宣告:

解除无差别的海禁,

在月港开始有限度地放开海上贸易。

之所以选择月港作为“试点”。

昔日“盗贼”云集的“逋薮”,终于修成了正果。

 4 

逃不过的命运轮回

▲ 摄影 / 王友学

隆庆元年,

即将放开贸易限制的月港被从龙溪县分了出来,

设置了海澄县。

有了县,自然就有理由筑城设防:

保卫官僚机构的安全、

管制违反规则的私商、

防范依旧猖獗的海盗,

种种需求使海澄的城防体系

在后面的一次次修缮和补充中日益坚固,

前后共修筑了三个城池。

从地理上看,

以厦门湾为基地反攻陆地,

泉州与漳州两个人口众多、

资源丰富的府域是北和西两个方向上的战略要地,

若能在此立足,

则既能拥有战争所需的经济基础,

又能倚仗山险攻守自如。

海澄位处江海陆之间,

是从厦门岛走水路赴漳州的必经之要塞,

进可逼围漳州平原和九龙江下游的咽喉地带,

退可护卫码头,

封锁威胁厦、金大本营的水路。

攻克海澄、控制九龙江上的漳州

是郑军反清复明大业的核心战略之一。

海澄之战大胜后,

郑成功指挥军队继续在海澄加固城防、

囤积粮草军械,

把海澄城变成了一座坚固的陆上堡垒。

海澄在手,

漳州便门户洞开,随时可以进逼。

以海澄为基地,

郑军与清军在漳州外围的平原地带

进行了超过两年的拉锯战,

直到一场致命叛变的发生。

郑成功日益严苛的治军方式

让手下的一批将领开始感到恐惧——但凡战败,

无论原因,主将都会有血光之灾

——郑成功没有把握好严格与残酷之间的界限。

顺治十三年(1656 年)六月,

镇守海澄的部将黄梧献城降清。

顺治十八年(1661 年),

《严禁通海敕谕》颁布,

命令闽粤两省沿海居民迁至内陆居住,

距海岸 30 里范围内被隔离成无人区,

并严禁渔舟商舶入海。

此时的月港,

已经在严酷的海禁令下被抽离了最后一丝生命力:

一个被禁绝了贸易的贸易港口,

一个被迁空了海边居民的海洋重镇。

因海禁而兴,又因海禁而衰,

命运给了月港一个从零开始又重归于零的轮回。

文丨许君达

编辑丨逸骁

本文选自《风物中国志·龙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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