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官,审的不仅是案子,还是别人的人生

法官,审的不仅是案子,还是别人的人生。每当判决或调解时,何吉英总会花功夫把判决主文或协议内容写清晰,哪怕是一起很普通的探视权案,她也会仔细琢磨探视方式是否合适?每隔多久探望一次?探望时间如何安排?几点到几点、是否过夜?是否需要事先沟通协助?是否需要由谁来协助监督探视?

“把问题想在前面,总比后面产生后遗症好,夫妻散归散,对孩子的影响要降到最低。”何吉英总会和她的法官助理唠叨一句。

2002年,大学毕业的何吉英走进上海市奉贤区人民法院,开始了自己的法官之梦,民庭、立案庭、新城派出法庭、柘林派出法庭……一路上她兜兜转转多个部门,看尽了“一地鸡毛”的人间故事。一晃18年过去,如今的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同时也是立案庭的副庭长。

女儿“要妈妈”

窗外,初秋已至。

穿着法官制服的何吉英坐在调解室里,眼前是14岁的琳琳。

琳琳有些紧张,但语气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我不愿意,我对爸爸没有感情,我要跟着妈妈住。妈妈之前和我说过很多次让我跟爸爸,但我不要,我不要跟着爸爸。”

何吉英凝视着琳琳:“你妈妈现在已经抑郁了,你还有一个弟弟在上学,对你妈妈来说,她压力很大,她是到了万不得已才走到法院打官司要求变更抚养权的……”

正说着,琳琳的眼泪出来了,何吉英一下子哽咽了,眼前的琳琳和自己家的大女儿年龄相仿,一颗幼小的心灵眼睁睁地看着父母打官司“不要她”,这对她来说何其残忍!

何吉英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一下情绪,真不想再问下去,但又不得不问,因为,琳琳父母的分歧实在太大了。

这是一起变更抚养权案,琳琳的母亲叫邱敏,邱敏结过两次婚,与第一任丈夫生育了女儿琳琳,与第二任丈夫生育了儿子明明。第一次离婚后,琳琳随邱敏共同生活,第二次离婚后,两个孩子都随邱敏生活,现在,邱敏向法院起诉,要求把女儿的抚养权变更给她的第一任丈夫吴平。

翻阅卷宗时,何吉英有些诧异,照理说,母亲和女儿已经生活了那么久,如今孩子都快初中毕业了,是什么原因让这位母亲提出要求变更抚养权?她到底遇到了什么问题?

诉状的内容太简单,看不出缘由,于是,何吉英约了原、被告来法院分别谈话。

邱敏长得很瘦弱,脸色憔悴,满身写着疲惫。

“法官,我已经无路可走了,让女儿跟她父亲共同生活吧。女儿已经初三,每天上学路途遥远,往返换车三个多小时,太费精力了!她现在的时间很宝贵,她父亲就住在学校附近,孩子跟他住,我宁可让孩子多睡一会儿。”

何吉英仔细听着,她知道,邱敏一定还有更深的原因。

“第一次离婚后,我带着女儿再嫁,没想到女儿与我的第二任婆婆相处不好。我既想维系好第二段来之不易的婚姻,又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女儿受委屈,用了各种办法,但都无济于事,我只好再离婚。”

邱敏拿出一沓病历交给何吉英,原来,在第二次离婚后,带着两个孩子的她被生活的重担压得喘不过气,精神和情绪渐渐失控,已连续服用抗抑郁药物近两年。

“有时辅导儿子作业,我会不由自主地乱发脾气,完全控制不住自己,我不适合再继续带女儿了。”邱敏低垂着头。

何吉英转而再去与被告吴平谈话。

吴平在事业单位工作,何吉英原以为这位父亲的条件应该不错,没想到一见面,吴平的回答便让她大吃一惊。

“法官,我收入不高的,我不是正式员工。”吴平把工资单递给何吉英。何吉英低头一看,合同工,没有编制,工资确实很低。

“你女儿现在到了中考的关键时刻,住在你这儿可以不用来回奔波,也能休息好,你觉得呢?”何吉英问。

吴平一口回绝:“我现在已经有女朋友,准备结婚了。我这个年龄好不容易谈个女朋友,你让孩子过来住,房子也不大,孩子和我感情生疏,又是一个女孩子,你觉得孩子住过来方便吗?对她的发展好吗?”

“毕竟孩子初三了,让她节省三四个小时,哪怕让她多睡一会儿也好的。你腾一个地方,即便房子再小,铺一张床,弄一个桌子,不会干扰你的。”何吉英继续劝。

“不行,我马上就要结婚,马上就要登记的!”吴平立场鲜明,丝毫不肯让步。

何吉英感到了调解的空前难度。“既然你们意见不一,那我们听听孩子的想法吧。”她一声叹息,对原、被告说。

就这样,放学后的琳琳来到了何吉英面前。

“妈妈不想你受委屈,但她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好,需要有人来撑一把,所以你看,有时候她会让你弟弟的父亲来帮忙辅导作业。”何吉英爱怜地看着琳琳。

“嗯。”琳琳擦了擦眼泪,“法官,我这么大了,马上也成年了,道理我都懂的,我也愿意缓解妈妈的压力,如果……要住在爸爸那里,那双休日我能回妈妈那里吗?”

何吉英的心里一阵酸楚,看着懂事的琳琳,她的耳边响起了吴平那决绝的声音——“不行,我马上就要结婚,马上就要登记的!”

“你现在的重点是好好学习,中考时考一个好成绩。”何吉英努力挤出一丝微笑,“爸爸可能不像妈妈那样会表达感情,但血浓于水的,亲情是在的,爸爸内心深处肯定是关心你的。他不同意你过去,是因为他考虑环境一下子改变会影响到你,他也是从你的角度在看问题,你爸爸只是把情感放在心里没说出来。你想想,小时候,他疼爱你的记忆总有吧?”

琳琳想了想,点点头。

何吉英的内心五味杂陈,说这些话,她只是希望能够尽量减少诉讼带给孩子的伤痛。

案子的法律关系不复杂,复杂的是怎么来权衡当事人的实际要求,怎么来权衡孩子内心真正的需求?无论把孩子判给女方还是男方,何吉英都能写出合法合理的判决书,但她真正想解决的,是实实在在帮一帮这个孩子。

第二次通知原、被告来法院,这次是正式开庭。庭前,何吉英再次做起了调解工作,希望有一方会出现回转。

“我是深思熟虑才走到这一步的,我不愿意孩子再跟着我。”邱敏说。

“我马上要开始一段新的婚姻,孩子已经初三,和我也没有什么感情,换了环境对孩子也不好。”吴平仍然不让步。

也许这个案子真得调解不了了,何吉英叹了一口气,只能开庭。

庭审结束后,何吉英给原、被告又说了一句:“法院不再开庭了,在宣判之前,我会和你们再联系,如果有新的想法,你们及时向我反馈。”

宣判的日子越来越近,何吉英纠结着。

是判给母亲?还是判给父亲?综合所有的因素,她倾向于把孩子判给父亲,但孩子的内心并不愿意跟随父亲,而母亲的现状又不容乐观,一直服药,如果判给母亲,母亲压力更大!

纠结,缠绕在心头层层叠叠的纠结,当何吉英看到家里两个女儿嘻嘻哈哈玩闹时,她忍不住对女儿们说:“你们真的很幸福啊,妈妈看到过一个小姐姐哭,你们要珍惜啊!”

审限快到了,何吉英终于把判决书写好,宣判前,她还想努力一把,于是拨通了邱敏和吴平的电话。

“法官,让我再考虑一段时间,再考虑考虑。”电话那头传来邱敏的声音,何吉英的心头一热,她看到了一线生机。

之后,何吉英不断通过电话来给双方调解,邱敏和吴平终于达成协议,女儿跟随母亲共同生活,父亲每月抚育费增加200元,学杂费和医药费双方各半承担。

“孩子需要父爱,这是母亲给不了的。”调解协议签订那一天,何吉英喊住了吴平,“经历了一场父母都不要她的诉讼,对孩子内心深处的打击很大。你抽空和孩子聊一聊,双休日去看看孩子,对她来说,通过诉讼多一个人来关心她,也算是一份迟到的父爱,你去暖暖女儿的心。”

“嗯……啊,噢……”吴平嘴里哼哼着。

何吉英感到了吴平的“敷衍”,她只能在心底希望这位父亲能够有所触动,“即便去看一次也好,总比一次都没有好,总要有人对他说这些话。”何吉英在心里对自己说。

老人“要回家”

9月,秋意渐浓。

一位87岁高龄的老太太一纸诉状将自己的儿子告上了法庭。何吉英永远也忘不了,当她和同事们第一次登门看望老太太时,87岁的老太太和保姆挤在阴暗的老公房里,白发苍苍的老太太颤颤巍巍地拉着法官的手,泪流满面:“我要回家!”

老太太有一个儿子、两个女儿,老伴儿去世多年。退休前,老太太在医院工作,单位福利分房给了她一套南桥镇房屋。此后,老太太与儿子、儿媳同住此屋,但矛盾不断升级,最后在小女儿的劝说下,老太太搬离房屋,前往小女儿为其安排的住处,由小女儿照顾她的生活,住在苏州的大女儿每月时不时地来上海看望母亲。

渐渐地,老太太年事增高,小女儿全家因工作原因搬了家,无法再照顾母亲的起居,于是,两个女儿又给母亲找了保姆来照料她。

“我每个月退休工资3000元,去掉保姆费用2000元,每月就剩1000元,实在开销不起,法官,我要住回我自己的房子里去,叶落归根,我要回家!”老太太泣不成声。

何吉英的心情特别沉重,第二天,她约谈了老太太的儿子。

“我妈年轻时个性很强,喜欢烧香拜佛。当年,我和老婆忙着工作,她也不帮我们照顾孩子,只知道自己一个人过日子。”提起往事,儿子耿耿于怀。

随着谈话的深入,何吉英意识到,老太太一家的积怨已久,除了母子矛盾、婆媳矛盾,还有兄妹矛盾、妯娌矛盾,各种矛盾缠绕在一起,积重难返。

“其实,她搬出去后,我经常去看她,她身体不舒服了,我还为她去配过药。”儿子越说越激动,“现在这套房子是售后公房,当年买的时候是用我的工龄折算,我出了2万元把它买下来,房子登记在我一个人名下,我坚决不同意她搬回来,这个房子没有她的份额!”

听着令人揪心的话,何吉英无语,也许老太太永远也想不到,自己的儿子会这样绝情。

何吉英和同事们又联系了老太太的两个女儿进行沟通,并多次走访居委会、邻居,听取多方意见。

很快,法院通知老人及其子女一起前来法院进行调解,举步维艰的调解从下午3点一直持续到下班后,天色渐渐暗了。

“小何,差不多了,你先带孩子去看病吧。”晚上7点,参与调解的立案庭副庭长唐军芳提醒何吉英,何吉英点点头,门外正在发烧的小女儿等着妈妈带她去看病。

又忙碌了一会儿,何吉英急匆匆带着女儿去看病了。

一次又一次的磨嘴皮,一次又一次的无功而返。何吉英心里很明白,如果按照常规思路,老人起诉自己的亲生儿子,要求确认一套房屋的所有份额,要求搬回去住,作为法官的她,只要评估一下房屋的价值,按照房屋登记的信息确认份额,写一份判决书依法分割就完了。但如果这样处理,诉讼周期长、诉讼成本大,即使判决了,将来的执行也会对老人的正常生活产生影响,而且这对母子之间的关系将急转直下,老人还怎么安度晚年?

何吉英苦思冥想,寻找突破口,她准备“火力强攻”老人的儿子。

“根据‘九四方案’规定,当时购买的房屋即使产权证登记为一个人的,在诉讼时效内,购房时的购房人、工龄人、职级人、原公房的同住人及具有购房资格的出资人主张产权的,可以确认房屋产权共有。”何吉英苦口婆心地为老人的儿子解释法律规定,“而且你作为子女,对父母负有赡养义务,你母亲在外居住那么多年,现在想要搬回来住,于情于理,你都应该安置好老人的生活起居。”

何吉英也劝解心急的老太太:“你以前个性太强,对儿子、孙女的关心不够,现在突然要回去住,他们心里有想法也是正常的,要给他们一段时间。”

几轮沟通,再加上居委会干部和老邻居的共同协调,终于,老人和子女达成了协议:老人搬回房屋内居住,两个女儿每月各支付老人赡养费500元,儿子负责平时老人的生活起居,老人的医疗费由三个子女共同承担,老人的工资卡自己保管,每月给儿子500元让其代为支付水、电、煤等日常生活开销。

▲何吉英和同事们一起到赡养案件当事人家中调解

国庆节前,何吉英和同事一起护送老人回家,闻讯而来的人们把小区围得水泄不通。当老人慢慢走向老屋时,等候在门口的儿子一把抱住了母亲,连声喊着:“妈妈,妈妈!”老人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紧紧抱着儿子老泪纵横,所有的恩怨在那一刻消散了。

三天后,不放心的何吉英买了水果再次来到南桥镇老人家,看看老人的情况。

“谢谢法官!”老太太开心地说着,何吉英放心了。

半年后,何吉英收到一封信,是老太太的儿子写来的。老太太去世了,在自己家中安静地走了,儿子也觉得自己尽孝了,家里所有的恩怨都放下了。

何吉英有些遗憾,老太太只过了半年的幸福晚年。

每个人都会有老去的一天,何吉英总想去帮助那些无助的老人。

2018年,在柘林派出法庭的她接到一个任务,庭长让她统计一下审理过的赡养案,何吉英一算,居然一个案子都没有!想到之前在新城派出法庭审理的那些赡养案,她有些欣慰,没有赡养纠纷好,说明子女们都珍惜老人了!

半辈子的撕扯

平生多少事,来去了无痕。法官做得久了,何吉英慢慢悟出岁月的味道,老的、小的、年轻的,笑的、哭的、茫然的,官司里,总有人会陷入漩涡里,她能帮的都会帮,但是帮不上的,她也只能放弃。

那是一起房产确权案,当事人是一对已经离婚的夫妻,离婚、抚养权、探视权、房屋确权,两人像扭在一起的藤,彼此之间纠缠、撕扯,在官司中彼此“折磨”。

何吉英拿到的案子是房屋确权纠纷,案子刚刚发回重审,案子还没有开庭,男方已经在打电话投诉,等到正式开庭,双方在法庭上剑拔弩张。

“法院的处理是对的,这个案子已经过了时效,不能再提起诉讼了。”女方小静怒目圆睁。

“中院为什么要发回重审啊,就是因为原来审错了呀!”男方胡强也毫不示弱。

何吉英艰难地开着庭,努力控制着庭审节奏,小静和胡强始终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肯让步。

案子的焦点是小静在婚前购买的一套房屋,产权人登记为小静和小静的父亲。小静和胡强结婚后,这套房屋继续用公积金和商业贷款来还贷。

法庭上,小静坚称房子是她婚前购买出资、婚后父母出钱还贷,与男方没有任何关系。胡强则认为,这套房子婚后由夫妻双方共同还贷,坚决要求法院分割这一房产,他提出自己的份额占三分之一左右,折算下来是70万元。

何吉英让小静和胡强各自提供房屋的评估价格给法院,并善意地提醒他们:“如果对房屋总价无法达成一致意见,那么就要去委托评估,评估是有费用的。”

无奈,双方差距实在很大,一个要求按照离婚时的市场价格算,一个坚持认为应该按起诉时的市场价格算。

价格谈崩,何吉英只好进入委托评估机构来给房屋估价的阶段。没过多久,何吉英接到了评估机构工作人员的电话:“何法官,女方不让我们进屋勘察,进不了房屋,我们没法儿做评估啊!”

何吉英只得再去做小静的思想工作,原来在小静看来,法院要评估就是要分房子。

“你们当时的预售合同提供一下给法庭。”当何吉英询问时,小静警觉地回答:“房产证都办了那么多年了,预售合同早没了。”

何吉英只得前往房产交易中心、公积金中心查询当年的具体情况,预售合同价格是多少、首付款的支付者是谁、此后贷款如何支付、公积金是每月付还是每年付,所有的细节她都一一调查核实,最后完整地列出了房屋还贷的明细表。很明显,小静结婚后,她的父母通过转账或取现的方式,定期地替小静归还房屋贷款,胡强并没有参与还贷。

彼此都在煎熬,何吉英心疼地看着法庭里的小静和胡强。虽然法庭上都气势夺人,但一路走来,内心早已憔悴不堪。一场不顺利的婚姻,让他们从此陷入了愤怒的漩涡,再也走不出来了。

“这两个人根本没办法好好说话。”曾经接触过小静和胡强的人叹息。

“男方想去探视孩子,带着礼物去,全被扔出来。男方想到学校看孩子,女方又向学校投诉,硬生生地隔开父女。”负责探视权执行的法官也摇头。

即便如此,何吉英还是想去尝试一下沟通,疏导一下两人的心结,聊聊他们共同的孩子。

“他一来看孩子,孩子就发病!”女方满脸的埋怨。

“我母亲去世前一直想看孙女的最后一面。我去接孩子来,她不肯,我母亲临死都没有看到孩子最后一眼!”胡强余怒未消。

何吉英知道自己的能力有限,原、被告之间的积怨这么深,单凭法官一己之力是不可能让他们冷静理智下来的。

一审结果出来,胡强诉求的70万元,何吉英只支持了他2万元。何吉英在判决书里附上了一份详细的房屋还贷明细表,她希望胡强能够看明白法院之所以这样判决的理由。

“来的人都是可怜人,尤其是赡养、抚养、离婚案子,家庭和睦谁愿意来法院呢?”何吉英常常和身边的同事说。

从民庭到立案庭,再到派出法庭,然后又回到立案庭,何吉英算了算,自己审过的案子近2400件,这些案件中,判决的大约350余件,其中上诉21件。

法官,审的不仅是案子,还是别人的人生。每当判决或调解时,何吉英总会花功夫把判决主文或协议内容写清晰,哪怕是一起很普通的探视权案,她也会仔细琢磨探视方式是否合适?每隔多久探望一次?探望时间如何安排?几点到几点、是否过夜?是否需要事先沟通协助?是否需要由谁来协助监督探视?

“把问题想在前面,总比后面产生后遗症好,夫妻散归散,对孩子的影响要降到最低。”何吉英总会和她的法官助理唠叨一句。

“小何,你行的,这么难的案子都能调解掉!”有时候,领导会表扬何吉英。

何吉英笑笑,其实,她真希望没这么多的案子来法院,真希望更多的家庭能够共享天伦之乐。

今年11月的一天,何吉英回到家,小女儿一个箭步拉住她的手告状:“妈妈,姐姐今天又欺负我了!”

“你有证据吗?”大女儿立马嚷嚷,毫不买账。

何吉英的头一下子大了,才下班,回家又要“断案”。

“哎呦,你们俩和谐一点,和谐一点!”何吉英哭笑不得地拍着女儿们的肩,历经世事万千,唯有岁月独好。

(文中当事人系化名)

法官的善良

记者丨严剑漪

采访何吉英的时候,时常会发现她的“柔软”,说到动情处,她的眼眶一下子悄然湿润,可以想象,她在办理这些案件时有多用心。

“有时候在法庭上开庭,特别是审理一些家庭矛盾类的案子,听着当事人的陈述,突然会有一些感情冒出来,我马上理智地克制一下自己,让眼泪在眼眶里转一转,然后吸一口气,平静下来,接着再继续开庭。”何吉英略带羞涩地告诉记者,“我的感性让我能够从当事人的角度来看待问题的产生,但我是法官,我最终还是要跳出感性,站在中立的角度,理性地去解决矛盾和纠纷。”

何吉英给记者看了一张她珍藏的照片,那是一张宅基法庭的现场开庭照。一幢简陋的两层农舍前,穿着夏装制服的她与书记员一起坐在审判席前,审判席由两张木制方桌搭成,身后是红色的法徽。她的周围是坐着和站着的乡里乡亲,认真地看着庭上的一切。

▲何吉英到村民家现场开庭审理赡养纠纷

“那是我唯一一个判决的赡养案子,老人的子女们后来按照判决书轮流赡养老人,尽了孝道。”何吉英笑了笑,夜深人静的时候,只要想到自己办好了一个案子,解决了一个矛盾,她就心安了。

善良是一种天性,善意是一种选择。像何吉英这样的法官还有很多,尤其是那些在审判一线默默无闻的法官,他们的一句话、一个动作、一份努力,犹如裂缝里的阳光,温暖人心。这是法官的善良,也是这个时代的生命力。

来源|人民法院报

作者:严剑漪

责任编辑 | 邱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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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观号作者:浦江天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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