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情逸致:酷吃

                      旧作: 酷吃
               鲁人

        在吃上我一向是大胆。所谓大胆是说敢吃,敢胡吃。
        敢吃是能进嘴的东西都敢往嘴里填,没吃过的东西都想尝尝。这是我儿时从故乡的生活中磨练出来的。那时,蚂蚱、蝈蝈、知了是我们那些乡村孩子的美味,蜂蜜体内的蜜,蚂蚁体内的蚁酸更是美味中的美味。有了儿时的美味垫底,任什么美味我还不敢张嘴呢?想当初在北京代培,几位东北同窗带来了不少水煮蚕蛹。其他同窗望着暗枣色的熟蛹就是不敢下手,我拿起一只扔进嘴里嚼得满屋的同窗呲牙咧嘴,我却全然不见。早听说蚕蛹是高蛋白,味道好极了,但一直是只闻其名,未得其味,今日得见怎会留下遗憾。有几位同窗见我吃得津津有味,便也用手捏起一只,用牙嗑一小点,终没品出我的感觉。刚结婚时,饮食独立了,便可以随心所欲。一次买了只胎羊,因不知如何烹调,就整个放在一只海碗中清蒸。那胎羊已成形,长出一些白色的绒毛,身体上还有几块美丽的黑色斑点。妻子见了表情有些恐惧,任我百般劝说,她终是没动一筷子。我的敢吃想来有此两例足以。
        一些江湖大侠的武功常常自成一家,从不按常规的路数出招。我的敢胡吃亦多为此理。还提在北京代培,学校伙食惨不忍“咽”。一日我将颗粒状的果珍搅在米饭里,一吃竟塞过学校的水煮茄子,一盆饭一粒未剩,也为同窗开创了一种新食谱。时至今日陋习不改,做菜时仍喜欢任意发挥。拌豆腐,开始光放香椿,后来光放黄瓜,再后来光放西红柿,最后,春椿、黄瓜、西红柿一古脑对一块,吃得儿子下勺抢;妻子说我“胡和弄”,不过吃起来到不少吃。
        上小学三年级的儿子是顶花带刺的新人类,张口“哇塞”,闭口“帅呆”。评价我的烹调手段叫“酷吃”。直让我这秃了半个脑壳的老爸觉得自己身上有了后现代味。我的酷吃也遗传给了儿子,弄得他看到电视播的蝗灾新闻,就科学幻想道:要是在地里支一口大油锅。哇塞!看他垂涎三尺的样子,必定是想象到了那是多么美好的情景呀!挺善良的孩子这时全然不管灾区人民的心已经在油锅里了。
        十来年前的春节,在亲戚家吃过一回飞龙。那是人家送给亲戚的,已经去了毛,鸡样大小,但比鸡瘦。当时就没吃出有什么特别,如今更把味道早忘了。后来看电视时知道那小家伙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顿觉汗颜,不过马上心底处又有了些异样的感觉,为自己嚼过一口将要灭绝的动物而有点喜滋滋的。心中又一颤,霎时开悟,人们总是饕餮一般地对待野生动物,常常并不是在乎它的营养和味道。也许心情挺复杂,终是人性中阴暗的部分在作崇。人呀!实在该克制一下自己,吃也该有吃德,暴殄天物,于已是一种耻辱;于子孙是一种罪孽,如果那天再真把地球吃得只剩下人影憧憧,那可就真“酷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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