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湘文艺】张杨芝/杨义建馆

杨

义

建

馆

作者：张杨芝

这是笔者在长沙县广福乡天华村“刘少奇天华调查纪念馆”听来的故事。这故事，与岳阳市著名作家张步真先生撰写的长篇报告文学《渴望真话：刘少奇在1961》一书有关。

——题记

杨义，长沙广福乡天华村的一位青年，高大英俊，1998年大学毕业后，即去了深圳。

深圳，邓小平同志南巡讲话后，一片繁荣兴旺，生产建设如火如荼，创业浪潮翻滚沸腾。杨义有知识，勤钻研，乐苦干，在一家大型私企干得风生水起，很得老板赏识。2005年，杨义已进入该企业中层。就在这年的仲夏。一个周末，杨义偶然得到《渴望真话：刘少奇在1961》，他一翻阅，便爱不释手。

往常，每逢周末，杨义多去海边休闲：邀二三好友，点四五样荤素，开七八瓶啤酒，谈理想，聊乡愁，听惊涛扑岸，看夕阳煮海，好不畅快！

而这个周末，他关紧房门，栖身卧室读书，如醉如痴。读了一遍，再读一遍！他完全浸润在书中，或长叹，或低吟，或会心微笑，或悲催泪涌。《渴望真话：刘少奇在1961》仿佛打开了时空隧道，引他进入了书里记述的场景。书里记述的人物，老支书段树成、团支书彭运贞、妇联主任彭佩芝……就在脑中鲜活。那山、那水、那人……无不熟悉，无不生动。几十年前的故事，就发生在自己的出生地！他震撼到了心底！

通常时间是不可眼见的。然刘主席求实的作为，亲民的身影，在天华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痕。这些印痕，经由天华的田埂小道，山川坡岭，沟溪湖岔，将远去的时间一一呈现，“时间”在这变得触手可及。

杨义激动异常！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心中筑成坚不可摧的堤坝：回乡建个纪念馆，缅怀伟人，传承“求真务实”的精神！

想法立马化为行动。他奋笔疾书，写下“辞职报告”。周一上班，他的辞职报告摆在董事长宽大的老板桌上。董事长愕然。这下，董事长也“不懂事”了：自己一向看重眼前的这位帅气的小伙，年底还要对其擢升。如今，这“小子”却要辞职。是自己处事不当还是对其不善，无意间挫伤了他？

董事长推开其它工作，与杨义详谈，推心置腹，言辞切切。

杨义也是“重情”之人。他饱含深情，感谢董事长多年看重栽培，言语几近哽咽。他向董事长敞开心扉，谈了自己的计划与想法。董事长熟谙杨义的性格与为人，知道他下了决心便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况且，回乡建纪念馆，也意义非凡。尽管难舍，还是忍心签下“同意”二字。

诸事交割。一周后，杨义惜别同事朋友，返回家乡。

乡里人听说杨义拒绝高薪回来建馆，都非常吃惊，茶余饭后，各种评说都有。对其回乡建馆，家人也不解，而最不解的是妻子。结婚多年，夫唱妇随，是四邻八舍公认的模范。就在半月前，妻子去深圳探亲，海边散步，携手卿卿我我。月上中天，海浪轻摇。杨义与妻执手相看，深情款款地述说自己的想法：深圳服务行业目前还是短板 ，不久后，我要把家乡的闲散人员招来，创办“家政服务公司”。到时，你来深圳当我帮手。我们就不做“牛郎织女”了！……

如今好！“牛郎织女”是不当了，可工作没了！不知怎地，妻子不禁掩面而泣，泪湿红衫，梨花带雨。妻子并不是不赞成建馆，身为天华人，刘主席当年在天华调研的点滴，从老辈那里，她也略知一二。但这是“公家”操心的事，你一介百姓，支持就行，赞助亦可，你怎么辞职回乡自己去建呢？！

稍事沉默，杨义搬出了自己“哄妻”的“拿手好戏”，先轻言细语晓之以理，继而甜言软语动之以情，如此这般一翻，接着他又将《渴望真话：刘少奇在1961》书里的故事，择要动情叙说。最后他使大招，在妻子面前，声情并茂，朗诵起了回乡前夜写的一首诗《天华 ， 我回来了！》。杨义反复朗诵、打动妻心的是这样几句：

……

我回来了！

告别喧嚣的闹市

告别如河的车流

回到家乡，回到了爱妻身边

啊！我思念的帆船

再不会在子夜里颠簸

啊！亲爱的，你是我的神明

从今往后， 夜夜月圆

再也毋须等待每月到十五

……

杨义沉浸在诗歌营造的意境中，仿入神境，夸张的动作，是有意还是无意？自己全然不知；抑扬顿挫，其声仿如被玫瑰花上的晨露滋润，柔情而富有磁性。

妻子举目，看到杨义眼里闪着泪花。泪眼相对，妻子喟然长叹。

妻子懂得：最好的爱情就是恪守最初的诺言。她记得当年初恋，如胶似漆，乡村没有公园马路可逛，村前小河边就是互诉衷肠的首选。三五之夜，春风拂柳，云景悠然，轻轻絮语，路长情远。自己反复重复的几句话是：“我相信你！干啥我都是你的坚强后盾支持你！”

妻子起身，用纸巾拭去杨义眼角泪痕，娇嗔道：“哼！男子汉还流'猫尿'！冤家，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支持你！”杨义双臂环拥妻子故意大声纠正：“嫁牛随牛！你平时不是喜欢唤我小名黑牛吗？！”妻子对着杨义挥起粉嫩拳头，溅起一串欢朗笑……

得到妻子支持这只是一小步，杨义还要赢得村民支持。他见到过许多当年刘主席天华蹲点调研时用过的一些物件，如桌椅、床铺，洗面架，煤油马灯，甚至连同一些蓑衣斗笠碗筷等，都被村民收藏。

杨义听老书记讲过：那是“疯狂年代”，刘主席被“打倒在地”并被“踏上一只脚”。一天，十几个“造反派”臂戴“红箍箍”，将大队部保存的刘主席蹲点调研时用过的物件，一鼓脑搬到地坪里，说是彻底清除“刘毒”，要点火焚毁。村民迅捷赶来，将“造反派”围住，你一嘴，我一舌，针尖麦芒，毫不示软。“烧了浪费！”“我们要拿家去用！”“原本当初就是从我们家征集来的。”说是要用，实则收藏。要知道，来者不善，他们祖宗十八代都是贫农哦！什么“走资派”“叛徒”“内奸”“工贼”他们不懂，他们只知道，当年刘主席深入群众，实事求是，敢担当，勇纠错，把饭碗还给了百姓。天不怕地不怕的“造反派”，面对这群“贫下中农”也没了办法，只得悻悻而溜。于是，那些老物件，就到了村民家中。……

杨义展纸研墨，字斟句酌，饱蘸浓情，挥毫写下一封《致全村父老乡亲的信》，打印之后，恭送各家各户。信中表述了自己创办兴建“刘少奇在天华纪念馆”的计划及收集刘主席曾用过的物件的恳切意愿。信末不忘承诺：以旧换新或出资收购！

信送出第二天，细雨蒙蒙。早饭后，村民们有的肩扛，有的手提，有的是两人抬举，有的怀抱胸前，沿小路络绎不绝，将老物件一一送到杨义家里。

这次轮到杨义目瞪口呆，连忙让坐敬烟奉茶。村民们摆手，留下一张张纯朴的笑脸。

杨义呀杨义，这次你把村民看低了呢！谁要你“以旧换新？！”谁稀罕“出资收购？！”村民家收藏的“老物件”，惜如珍宝，谁又舍得去用？不过是要存留一份念想罢了！而今，听到杨义要办纪念馆，集中保管，好好传承，昭示后人，献出正合心意。巴喜不得呢！

杨义甚是高兴。物件收集齐备后，他准备寻找建馆场地。报告送到大队部，支书伸出双手，见面就炸出一挂“哈哈”：“听说了你要建馆，知道你会来。我们研究了，馆址就选原来的老大队部吧，那是刘主席当年暂住调研的地方，给你去收拾。至于资金—支书双手一摊，然后将袖子往上撸撸，露出粗壮的手臂：“嘿嘿！手长衫袖短”。

杨义早有心理准备，并未想从大队筹钱。他知道大队财力捉襟见肘，并不宽裕。只是原大队部，墙倾屋倒，杂草疯长，哪还有房子？一堆废墟！杨义不气馁，总还是有块地盘。他请来民工及当地出色的泥瓦匠，除草挖沟，整砖理瓦，夯土平地，走线垒石，哦嚯喧天干了起来。附近村民听到动静，也擭锄扛锨，义务帮工。他要力争“复建如旧”。缺砖少瓦怎办？杨义四处打探，从十多里外订购来粘土红砖，烟熏青瓦……

杨义镇日忙碌。白天在工地统筹协调，服务解难；晚上则走家串户，访问刘主席当年调研联系过的干群，……他只恨分身乏术。好在记录当事人的口述资料，后期订正誊抄打印，贤妻一下都揽过去了。

这段时间，杨义可说是“忙并快乐着！”而最快乐的是：他“按书索人”，驱车岳阳，找到了《渴望真话：刘少奇在1961》的作者——著名作家张步真先生。张步真热情接待了他。听说他正在建设“纪念馆”，张步真十分高兴，将自己当年在天华采访的十多本笔记及收集的资料都赠与杨义，并对杨义后期建馆，馆展筹备，提出建设性意见。杨义如沐春风，如获至宝。

依了张步真先生点拨，为了获得更多的历史背景、更广泛的各界支持，杨义马不停蹄，上北京，跑山东，走郑州，奔延安，飞新疆……凡是刘少奇战斗工作过的地方，他都去走访察看，寻找复印资料图片。……哎！个中艰辛，自不必与外人道也！

杨义记得2006年盛夏去开封市档案馆查找复印有关刘少奇“文革”受迫害的资料。晚上，刚下火车，钱包、证件即被蟊贼偷走，他到车站派出所报了案，但偷去的也一时半刻，无法找回。杨义急得揪扯自己的头发。不能宿店，无奈他只得在车站广场边的木条椅上对付一晚。酷暑难当不说，麻脚蚊子缠了通宵。幸好蟊贼很快落网，第二天，钱包证件失而复得。……

经过近两年奔忙，耗资百多万元（杨义的积蓄及部分外借），纪念馆建成。杨义积极作开馆准备。刘主席在天华调研，曾留下许多令人难忘的影像。不少动人的瞬间，被“闪光灯”留下成为经典。如《刘少奇在天华深夜办公》《脱帽施礼，请求群众讲真话》《召开座谈会》《深入食堂》等。尤其是那帧“刘少奇在上天华山途中扒开人粪、剖析人吃的食物”的那照片，刻骨铭心，令人动容。杨义将这些照片放大，安放展厅，让刘主席从历史深处，再次走来。刘主席在天华尽管只停留了十八天，却有不少感人的故事为天华人口口相传。如《不搞特殊化》《判案纠错》《治病救人》《解散食堂》等等，杨义将其编写打印，言简意深，装框上墙，让人过目难忘。至于老物件，邀村里老人指点，在馆内各就各位，按原状摆放。

2007年，桃花盛开的季节。杨义创建的纪念馆举行“开馆仪式” 。除了四邻八乡村民，县镇领导应邀出席。尤其令人振奋的是，刘主席的子女刘源、刘慧，从北京专程赶来天华参加开馆仪式，并留下“情系天华，心连百姓”的墨宝 ，随同来的还有周恩来的亲属，朱德、任弼时的后代等。

蓝天白云，众鸟高飞。当天华村大队原任老书记、老大队长，将纪念馆馆名扁牌红绸揭开，人们看到黑漆梓木上阴刻十个镏金大字“刘少奇天华调查纪念馆” ，这是经上级批准，纪念馆的正式定名。仿若一阵骤雨 ，场内爆出热烈掌声。

一经开馆，参观者络绎不绝，先是本乡本土土的，既而长沙市的，随后是湖南省内各市县乃至省外的参观者。可开馆当年，杨义接待参观者198批次，6500余人。可谓“好评如风，影响广泛”。引用纪念馆《留言簿》上的一句话：“刘少奇天华调查纪念馆”是“践行群众路线的教育基地，秉承优良传统的红色家园”。湖南省委党校、长沙市县党校 都把这里作为党员党性现场教学点。杨义亦被聘为“国防科大” “精神文明建设讲师团” 讲师。

“刘少奇天华调查纪念馆” ，得到长沙县的高度重视，倾力支持。开馆不久，长沙县政府做出决定，招聘三名讲解员，每年拨付专款，用于纪念馆运转维修扩建。任命杨义为馆长。

“刘少奇天华调查纪念馆”这个全国唯一的“公助民办”纪念馆，天时地利人和，得到了更大的发展。2000年以来，每年接待参观者十万人次以上。刘少奇子女刘源、刘慧，只要来湖南，就铁定去纪念馆停留、参观、缅怀。

我对杨义举起大拇指。

杨义说：“看准了的事，只要努力就会成功！”

作者简介

张杨芝，原在行政执法单位工作。喜欢写写画画。曾有散文，诗歌，报告文学习作，在省市报刊志发表。

_{图片：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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