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语》清·袁牧

一个卖菊花的老头在浇花，来了一个挑大粪的人，一定要拿大粪去给老头的菊花施肥，老头不肯。俩人争执之间，挑大粪的竟然从台阶上掉下来摔死了。

故事发生在清朝，卖菊花的老头姓王，他推倒挑粪者摔死的事都被常州的马秀才看在眼里。那一年，马秀才十二岁，他正好在家里的北楼读书，窗外就是王老头种菊花的露台。

一天早晨，马秀才很早就起来了，他靠在窗前看着微微发白的天空，等待着太阳升起。窗外王老头也早早起来浇花，这是他每天早上都要做的工作。这天浇完花准备下露台，有一个人挑着两桶粪上了他的露台，提出要给王老头的菊花施肥。

古代挑粪是一项工作，那时候没有化肥，挑粪者也不可能白白给王老头送肥料，他给菊花施了肥，就表示王老头要付钱给他。

王老头自然不会同意，自己家也不缺肥，不需要另外购买肥料，于是拒绝了挑粪者。但是挑粪者已经辛苦将两桶粪挑上露台，自然不肯轻易放弃这个赚钱的机会，便与王老头争执起来。

早上露水未干，露台地面比较湿滑，王老头在露台里面，挑粪者站在露台边上，两人从言语争执发展到肢体冲突。王老头对着挑粪都连推了几下，挑粪者脚底一滑，咣叽就摔到露台底下，肩上挑的两个大桶也砸在他的胸口上。

王老头一看坏了，连忙下台阶去扶挑粪者，但是对方已经双腿挺直，没有了气息。

人命关天，王老头害怕惹祸上身，连忙抓起挑粪都的两条腿，一直将尸体拖到了附近的河边，再将两只大桶也拿过去放在尸体旁边，然后若无其事地回家了。然而这一切都被北楼的马秀才看到了，十二岁的少年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但也知道出了人命就是大事，因此不敢声张，悄悄把窗户关了起来，对外人也是只字不提。

河道边出现尸体，官府的人很快就赶到现场。中午时分，村里的保长和里正，县里的知县和衙役，陆陆续续来到现场处理，经过仵作验尸得出结论：“尸体无外伤，是失足跌死”。

知县派人走访了附近百姓，都没有人看到死者是怎么摔死的，最终这个案子就不了了之，让死者家属将尸体认领回去结案了。

九年后，马秀才二十一岁，他的父亲已经去世，自己又不懂得营生手段，家境日益贫困。为了生活，马秀才把以前读书的北楼改装成教室，在那里设馆教学生。

一天早上，马秀才早早起来看书 ，他不经意往窗外看了一眼，见到有个人挑着两只大桶慢慢走来，再仔细一看，挑桶者正是当年被王老头推下台阶摔死的挑粪人！只见此人正慢慢悠悠朝着王老头家的方向走去，马秀才很害怕，他感觉是挑粪人的冤魂来找王老头报仇了。

但是挑粪人走到王老头家门口时并不进去，而是继续往前走，一直来到隔壁一家姓李的门口才转身穿门而入。李家是当地的大户，马秀才与他们家的人也素有往来，于是连忙下楼去敲李家的门。

开门的是一位老仆人，脸色有点慌张，他看到马秀才说：“马公子，实在不好意思，今天我们家夫人要生了，我正准备出去请接生婆，实在没有时间招待你。”

马秀才连忙说：“我不进去，只是来问个事，刚才你有没有看到一位挑着两只大桶的人进来了？”

老仆人一脸诧异地说：“没有啊！我们家的门一直锁着，我刚打开就看到你，没人进来过。”

正在此时，李家院内走出来一个丫头，对老仆人说：“不用去请接生婆了，夫人已经顺利生了个儿子。”

马秀才这时才明白，原来挑粪人是到李家投胎来了，但是李家如此富贵，他一个挑粪的积了什么功德能够有这么好的运气呢？于是从这天开始，马秀才就特别关注李家新出生的这位公子哥。

七年后，马秀才已经从清秀小伙长成了油腻大叔，隔壁卖菊花的王老头也有八十多岁了，菊花是卖不动了，不过每天还是会到露台去浇花，养花已经不再是谋生手段，而是变成了他的兴趣爱好。

李家小子也在不知不觉中长大，他虽然出生在富贵家族，却不喜欢读书，唯独爱好养鸟，什么鸽子、八哥、画眉，各种鸟都养了不少。有一天，李家小子把家中养的十几只鸽子放了出来，没想到这些鸽子全部飞到王老头种菊花的栏杆上。

李家小子担心鸽子会把菊花弄坏，一直呼唤它们回来，但鸽子却一动也不动。情急之下，李家小子捡起几块石头往鸽子扔去，没想到王老头听到露台有动静，正好要来看看怎么回事，就被石头砸中了额头。

八十多岁的老头被石头击中，当时也被吓得了一大跳，慌乱之中竟然从露台上跌下，两脚一伸就死了。李家小子赶紧关闭门窗，再也不敢呼唤鸽子了，而这一切又一次被马秀才看到了！

王老头的尸体第二天中午才被家人发现，大家都以为他是不小心自己摔死的，痛哭一场后便安葬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