稷山桐上村 张占魁// 父亲
感恩相遇 后稷文苑
父亲生于1921年,卒于1970年腊月十九日,享年五十岁。父亲乳名元尔,正名怀信,在他们兄弟姐妹五人中最小。
父亲少年时上过几年学,人长得白净、精干利索,年轻时是村里的好小伙子。庄稼行里,干什么活都有模有样,除未见他赶车外,其他农活如入草、摇耧都是行家里手。在生产队里刮地埂(堰),多长的畛子,都是直溜溜一条线,别人服气眼力好。
父亲记忆力好,很有文艺天赋,无论是打花鼓敲小锣,还是唱戏,都不在话下。过去村里闹家戏唱眉户,他情节、台词、伴奏都能记下来。曾有一次和几位戏友去外村看戏,目的在“偷艺”,父亲负责记台词,看一遍就能记住,真是不可思议。直到患病期间,有年轻人向他学戏,他带着病,仍然连唱带伴奏详细教传。听我的同学曹万锁说,有一年,父亲去他家坐夜,背《孟子》如流水,超强的记忆力令人惊奇佩服。
上世纪五十年代初,开办供销合作社,父亲被请到西社供销社工作。他人勤快,每天比别人早起,收拾整理柜台,下乡卖货算帐,算盘打得熟练,深得供销社主任王文学伯伯(山底人)和同事喜欢。父亲在供销社期间,家里最早吃到了腐乳和苹果,他还买回了祭祖用的铜蜡烛台。那时还没实行集体化,父亲考虑家里地多、劳力少,种不过来,就又回到村里。老王伯和同事们来家请过多少次,为这事还生了气。我在太原东站上班时,偶遇父亲供销社时期的一位同事,说当年父亲考虑到他家住汾南,就让母亲帮着他拆洗被褥。得知父亲当时已病逝,这位同事很是难过。
父亲很重视对儿女们的文化传承。我小时候,他教我唱当时流行的歌曲,开头几句是“胜利的旗帜哗啦啦地飘,千万的呼声地动山摇,毛泽东、斯大林,像两颗太阳当空照……”还有一次浇地,他给我说了几个谜语,如“生在高山,长在平地,没读诗书,遍身文气(石碑)”“青石板,石板青,青石板上钉金钉(星星)”“生在高山长在林,骨头入窑泥了门,变成黑的卖与人(木炭)”。好平妹也记得父亲说过的一个字谜,“一字十二点,任你书上选,你若猜不着,是你学问浅(迷底似是‘斗’或‘玉’字)”。
我1961年考上西社中学,家人十分高兴,秋季开学时,父亲赶上骡子,驮上行李,把我送到西社中学。二弟明魁在稷山中学上学时,父亲有一次给他送馍,对班主任王国柱(东庄人)说,我就是讨吃要饭,也要让娃上学。王老师很感动,得知家庭的实际困难,联系让二弟享受了助学金。
父亲好交朋友,敬重有知识的人。记得他与山底老王伯两家走得像亲戚一样。化峪、汾南都有他的朋友,在世时,每年互有来往。我上中学时,他曾问我化学都讲些什么内容。1964年,妹妹得病住医院,父亲陪伴期间,得知新绛书法家杨清吾先生也在住院看病,就请杨先生写了两幅作品。其中一幅“效祖宗勤俭、教子孙耕读”的对子,在祖宗神祉前贴了好多年。
父亲特别注重儿女们的规矩、礼仪和仪容仪表。走亲戚前都要叮咛如何称呼人,吃饭注意在自己眼前夹,嘴不要出声……我毕业后参加工作,回来看望父亲,他特别高兴,叮嘱我:“给八路军干活要有诚心、有长性,不能这山望着那山高。”父母是儿女的榜样,儿女是父母的脸面。平日点点滴滴的言传身教,对儿女们的成长乃至走向社会待人接物很有好处。
听人们说,父亲在油坊干活搅机器,太过用力,伤了内脏,冬天长期咳嗽,时轻时重。1962年分家时,五个弟妹都小,母亲家务活就不轻。那个年代靠工分养活一家。父亲一人挣工分,中午休息时,不是去地里割刺(酸枣刺)拾柴,就是去自留地忙活,带病劳作,更是严重地透支了健康。肺气肿、哮喘实在病得不行,还要在家里纺麻线,或强打精神去挖药材,想多少换上几个钱贴补家用。
父亲去世前一二年,在杨赵结核病院住过两次院。有一次,我探亲回来前去探视,他哭着给我说,有病特别想见我。我劝他要安心治病,不要考虑太多,弟妹们一天天长大成人,都很懂事,困难会慢慢过去的。他的同龄人四官叔也劝他,娃不可能一天养大,有病得安心治病。
人劝不如自劝。尽管当时的医治效果不错,父亲的身体也有很大起色,但他的责任感实在太强了,看着五个没成家的儿女,思想负担一直很重,以致50岁过早离开了人世。
那个年代,在外的人最怕接到家中的电报。我工作后的第一封电报就是父亲去世的噩耗。回到家中,已是第三天封棺了,未见到父亲最后一面。
后
稷
文
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