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完美的政治 ｜安东尼·昆顿

编者按：本文摘译自Anthony Quinton的《不完美的政治》（Politics of Imperfection，第10~17页）。昆顿认为保守主义最与众不同的特点，在于承认人类理智的不完美（intellectual imperfec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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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种传统

作者认为：英国至少有两种保守主义思想传统。其一，可能是最显眼的，即带有宗教色彩的保守主义。具体而言，它认为保守主义政治由一系列宗教前提——如原罪的教义、人性的道德缺陷——引申而来。这一派的主要成员有理查德·胡克（Richard  Hooker）、爱德华·海德（Edward Hyde，克拉伦登勋爵）、塞缪尔·约翰逊、柏克、柯勒律治以及纽曼主教。

不过，保守主义还有一个世俗的传统。这一传统由三位思想家开创，分别是乔治·萨维尔（George Savile，哈利法克斯侯爵）、亨利·圣约翰（Henry St. John，博林布鲁克子爵）以及大卫·休谟。哈利法克斯对宗教态度冷淡，是一个不拘泥于教义和形式的人。博林布鲁克是自然神论者。休谟本人，不止是对宗教冷漠，而是积极地反对宗教信仰。这一传统的保守主义思想家，在当代的代表是迈克尔·奥克肖特和T.E.休姆（Hulme）。

作者的一大意图，是使保守主义学说摆脱对宗教基础的彻底依附。他试图表明：保守主义原则传达了一种信念，即人类理智彻底的不完美的信念，与之对应的是，共同体在历史演化中积累了政治智慧，具体表现为习俗和制度。该信念经常与另一种信念——人类道德的不完美——联系在一起。

在作者看来，那种相信人类理智的不完美的信念，是保守主义最与众不同的特色。这一信念可以引申出三个比较具体的保守主义原则。

保守主义的三原则

一是传统主义原则，即尊重那些约定俗成的习俗和制度。换言之，就是反对突然的、仓促的乃至革命性的变革。那种经历史演变而来的社会秩序，包含了共同体的实践智慧，它是集体的产物，是由政治经验丰富的人们本着负责任的决策，经过无数次适应和修改的结果。

二是有机体论的原则。它将社会视为一个单一的、自然生长的、有机的、有生命的整体，而不是机械的聚集。它的组成单位不是抽象的个体，而是社会人。社会制度不是外部的、可任意处置的设备，它们的价值不在于服务于人。毋宁说，它们就是由人们的社会身份组成的。

三是政治怀疑主义的原则。这一信念认为，政治智慧，即那种用来管理人类事务的知识，并非见诸于思想家的理论思考，而是存在于共同体的社会经验中。具体说来，政治智慧存在于经过时间筛选的传统习俗和制度中，也存在于那些有着丰富的政治实践经验的人当中。社会太复杂，不能进行理论上的简化。这种维持社会的知识分散在众人之间（注：有没有联想到哈耶克的知识论），通常难以用清晰的语言阐发出来，那些客观的、非人格化的社会礼节就是它的化身。

这三条原则——传统主义、有机体论和政治怀疑主义——分别关注的是（1）政治行为的性质；（2）政治上有机的社会（政治行为在其内部进行）的性质；（3）政治知识的性质；第三条原则，即政治怀疑主义，是人类理智的不完美论点在政治领域的直接运用。第二条原则，即有机体论，通过向人们暗示政治领域的复杂性，解释了政治领域为什么强烈拒绝理论思辨。第一条原则，即传统主义，通过强调社会活生生的、相互联系的性质，解释了保守主义为什么抵触那种突然的或革命性的变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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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编的话：昆顿通过回溯保守主义的传统，试图使保守主义思想摆脱对宗教基础的依附，也就是将保守主义的立论基础，从特定的宗教信条转向某种认识论（即人类理智的不完美）。照作者的逻辑，若要成为保守主义者，承认某种认识论即可，不必非要承认某些宗教信条或是成为宗教徒。当然，一个人若是能意识到人类理智的不完美，亦能意识到人类道德的不完美，那自然是保守主义者无疑。套用《论语》中的一句话，“虽曰未学，吾必谓之学矣。”

Politics of Imperfection：The religious and secular traditions of conservative thought in England from Hooker to Oakeshott，为本书的完整标题，对此书感兴趣的读者，可以从网站（http://gen.lib.rus.ec）下载该书的电子版，或者从后台给小编留言、索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