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向东丨夜深，别忘回家
当我和表叔从饭店出来的时候，将近9点。深秋的夜已颇具寒意，更何况明天就是霜降，街道两旁的梧桐树遮掩了路灯的光芒，泛黄的树叶在昏弱灯光的照射下更少了生机，偶有一两片枯叶静静地落下。忽然想起——明天早晨路边的草尖上也许就会结满霜花，顿时让人向往温暖。
表叔和我有近二十多没见了，他在一九九九年去的珠海，其间虽然回来过很多次，但由于各种原因我们没能见面。这次他又回了老家，我们都有了彼此的电话，相约一定要见面聚聚，大家好好聊聊。下班时，他打来电话说今晚要来找我，酒已备好，要我定地点。我脑海中立即想到“农家菜”餐馆，虽在郊区，规模不大，但饭菜地道，“家常小炒”味美爽口，烙的油膜散发的香味，总能让每个人想起多年前麦罢之后，母亲用新的麦秸秆烧鏊子烙的小油膜——焦香酥软，粥也是烧地锅熬制的，作为一个常年在外的游子肯定喜欢。我一说地点，表叔满口答应，说几年前他回来时到过这个餐馆，饭菜很有味道。看起来人们对家的怀恋都是一样的。
我来到餐馆时，表叔已经到了，短发，黝黑的皮肤，棱角分明的脸庞，匀称的身材，浑身上下透射着干练、沉稳。他愉快地伸出右手，左手在我肩膀上有力地拍了拍说：“混的不错呀，将军肚起来啦！”
“谢顶了，你还没看见吧！”我自嘲地打趣。
“岁月的沧桑不只刻在我的老脸上，也写在了你的小脸上。”表叔哈哈地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满是北方人的爽朗，性情和当年一样。
我们走进餐馆，拣临窗的桌子坐下，两个菜——萝卜炒回锅肉、荆菜瓠子，一个汤——酸辣鸡蛋汤，特意安排老板在汤中多放些芫荽，最后上两张小油膜，两碗红薯稀饭。安排完毕，表叔拿出备好的酒，五十三度白酒。“今晚，我们就喝这一瓶。”表叔轻松地说。
“看起来，你的酒量不减当年呀！”我佩服又胆怯地说。
“在南边，很少能喝到高度酒，所以喝不爽。今晚我们不能一醉方休，痛快就行，你不用怕，不让你多喝。”他先让我吃颗定心丸。
很快菜上来了，酒也满上，碰杯，举盏。在苦涩的醇厚之中，美酒下肚，一种烧灼的爽快穿喉而过。拿起筷子，夹起菜，“嗯，不错，味道够劲！”表叔夸张地咂咂舌，如此动作让旁观者满口生津。
三杯酒下肚，话就多了，表叔给我讲当年的辛酸和奋起，如何从卖水果开始，当保安、开出租车一路走来，到今天开超市、开宾馆，全家落户当地，购置了两套住房，孩子们都在当地就业了。激动处，分明能见到他眼中的湿润。“我不能说我成功了，但我通过努力改变了我的生活，这二十年吃的苦值了。”举起杯，一饮而尽。炯炯有神的双目，发出坚定的光芒
其实，他的奋斗史我是听到一些的，今天面对面地听他亲自讲故事，我更是听得热血沸腾，举起杯，一饮而尽。
每个人的成功都非偶然，都是努力拼搏的结果。身在异乡的游子体会更深，他们对成功付出的也更多。
酒至微醺时，我们戛然而止，吃着焦酥的油膜，喝着微甜的红薯稀饭，他在细细地品味着家的味道，我也在咀嚼着生活。
起座，结账，正当我准备付钱时，表叔已经扫了付款码，没想到将近六十的人玩儿的还挺时尚。
走在街上，我们推着电瓶车，我说：“你别走了，我们开个宾馆，晚上再聊会儿。”表叔家离街有五六公里，我担心他酒后回家不安全。
“没事儿，我得回家住，在宾馆没有家里睡的香。”他笑着。
“把电车放在餐馆，打车回家吧！”我要为他叫出租车，他坚决不让。
我决定送他回家。他看我还行，没有推辞。
天上没有星星，我们行驶在宽阔的公路上，新开的街道，路灯明亮，风在耳边划过，没有寒意。
表叔讲着家乡的变化，讲他当年用多长时间从这条路上步行回家，讲如何与同伴打赌赢啤酒喝的往事儿。
在轻松愉快的边走边聊中，我们到家了，表叔拿钥匙开大门。
“别用钥匙了，门开着。”灯亮了。
“吱”的一声门开了，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太太站在门后，神采奕奕。
“这是我妈！”表叔赶紧介绍。
“奶奶好！”
“你们回来啦！害怕你表叔喝多了，打不开门，我在板凳上坐着等他。”奶奶指着院子中间轿车旁的板凳。
“我没事儿！您休息吧，妈！”表叔不好意思地说，想要搀扶奶奶回屋。老太太不让，自己回屋去了。
临关门时，奶奶说：“烧的有开水，你们喝点儿。”
表叔让我进屋，沏了杯咖啡，盛情难却，我坐了下来，问起奶奶的高寿。
“今年她老人家八十了，这些年都是一人在家。我不放心，决定要带她去南方。可她没法坐飞机，坐火车又要辗转奔波，我害怕她吃不消，准备开车回去，路上我开慢点，走多长都无所谓，也让老太太看看沿途的风景。”表叔谈着自己的打算。
是呀，儿行千里母担忧；可父母孤身养老，儿女也担忧。
浓浓的咖啡，深深的情谊。
喝完咖啡，我准备回家，表叔执意留我。
“你没回来，奶奶一直等你。我不回家，我妈也在等我！”
表叔一怔，想要说什么，忽有所悟地赶紧说：“是，是，得回家，你妈在等你！”
和表叔告别后，我骑着电瓶车，眼里溢满了泪水。我得回家，母亲从未远去，每天傍晚都在等我回家。
作 者 简 介
作者简介：彭向东，河南省西华县人，中学教师。文学爱好者，平时爱好阅读，喜欢用文字记录生活，希望做一个有情怀的教育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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