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杨雨声 | 张宗子

中国人喜欢听雨,雨打蓬窗,读书、座谈、小憩、睡觉都有情调。

白杨雨声

文/张宗子

白杨雨声

老家城外有座不高的山,生满柏树,故名柏台子。山上旧时有座寺庙,叫宝相寺。我记事的时候,寺已无存,只留下一个地名。方言发音,以讹传讹,我们一直叫它保险寺。山顶有围墙,不知里面是什么厂子或单位,是寺的旧址也说不定。围墙外柏树成林,矮小但稠密,地上落了松针和柏子,土踩上去软软的。浓荫匝地,安静,空气中飘着树叶和树脂的香味。电影里看多了英雄人物牺牲时一定出现的仰拍的松树和柏树的镜头,习惯上将松柏和死联在了一起,所以对这片小林子,仿佛里面遍布了累累坟茔的,不免有敬畏和悚然之感。

自然界的事物被人赋予伦理和情感的意义,个人很难脱俗。我们的喜爱、尊敬和恐惧,很多都没有道理,但不管我们是否意识到,还是受了影响,受了牵制。

陶渊明《拟挽歌辞》第三首:“荒草何茫茫,白杨亦萧萧。严霜九月中,送我出远郊。四面无人居,高坟正嶣峣。马为仰天鸣,风为自萧条。幽室一已闭,千年不复朝。”想象未来,写得凄切悲凉,人读了,真如爱米丽.狄金森的诗里写的,连血液里都要冷起来。这首诗不折不扣,开了爱伦.坡的先河。

周作人在其散文名篇《两株树》中说,他爱两种树,一种是乌桕,另一种便是白杨。他引明人谢肇淛《五杂组》中的介绍:“古人墓树多植梧楸,南人多种松柏,北人多种白杨。白杨即青杨也,其树皮白如梧桐,叶似冬青,微风击之辄淅沥有声,故古诗云,白杨多悲风,萧萧愁杀人。”古人有在墓地种白杨的风俗,源于何时不得而知,最晚到汉朝肯定已经盛行。生离死别之际,荒郊的风吹白杨声,给人悲哀的感觉,但换了环境,同样的声音,便滋味不同。我上中学那时候,暑假里骑自行车走四十里从乡下回家,临近县城那段路,两旁栽白杨树,暮色里迎风西行,斑驳的夕阳之中,风翻树叶,哗哗作响,听得人凉爽又安逸。周作人也说,“我承认白杨种在墟墓间的确很好看,然而种在斋前又何尝不好,它那瑟瑟的响声第一有意思。我在前面的院子里种了一棵,每逢夏秋有客来斋夜话的时候,忽闻淅沥声,多疑是雨下,推户出视,这是别种树所没有的佳处。”

中国人喜欢听雨,雨打蓬窗,读书、座谈、小憩、睡觉都有情调。“楚江巫峡半云雨,清簟疏帘看弈棋”,这大概是古诗里最优美的画面了。雨打在泥地上既不好看,也不好听,打在草木的叶子上,打在花上,打在船篷上,那就不同了,颜色鲜艳,音韵和谐,是距离造成的优美。杜甫写雨中决明,“著叶满枝翠羽盖,开花无数黄金钱。”一读难忘,连带着对周边朋友泡着喝的决明子也有了好感。李商隐的“留得枯荷听雨声”,大得林黛玉的赞赏。汪遵的“秋宵睡足芭蕉雨”,让不知多少宋代词人受了启发,听芭蕉简直是一种时尚呢。

然而白杨的好处,在于不雨也让人听出了雨声。谢肇淛回忆说,有一天夜宿邹县驿馆,就枕即听到雨声,终夜不绝。侍儿说,下雨啦。谢觉得奇怪,哪有下了一夜雨而听不见屋檐滴水的事呢?天亮了出门看,原来是白杨树的声音。

周作人说,他有同样的经验。

不光白杨,其他植物也有类似的效果。苏轼曾在《舟中夜起》中写他夜宿湖畔的情景:“微风萧萧吹菰蒲,开门看雨月满湖。舟人水鸟两同梦,大鱼惊窜如奔狐。”和周作人一样,苏轼开始也以为菰蒲声是雨声,“推户出视”,却见月光匀洒湖面,岸边的水鸟沉沉入梦,远处大鱼奔窜,溅起点点水花。

菰蒲到底与日常生活远了些,白杨却正像周作人说的,可以种在院子里。喜欢白杨的人大概不少,讨厌它的却也有。《红楼梦》里晴雯生病那一回,宝玉批评医生下药太猛,不适合娇贵的女孩子,只适合他那样的粗蠢之人:“我和你们一比,我就如那野坟圈子里长的几十年的一棵老杨树,你们就如秋天芸儿进我的那才开的白海棠,连我禁不起的药,你们如何禁得起。”麝月等笑道:“野坟里只有杨树不成?难道就没有松柏?我最嫌的是杨树,那么大笨树,叶子只一点子,没一丝风,他也是乱响。”

麝月说杨树笨,不说杨树挺拔,我倒觉得笨一点的树可人。一棵树如果像袭人一样,到处玲珑剔透的,还能让人静静地观赏吗?至于挺拔,曹雪芹大概不喜欢,他喜欢那种枝叶铺开、亭亭如车盖的树。麝月觉得杨树无风乱响,很有点多事。有人说,麝月是借杨树拿宝玉开涮,宝玉不常被人说成无事忙吗?

我对白杨无所谓喜欢不喜欢,对叶声如雨声也没特别的兴致,至于生死之类,更觉虚妄,假如在非得这个题目上找“情调”,我能想到的的例子是塔科夫斯基的影片《索拉里斯星》,其中有个令人难忘的细节:常驻太空站的学者们远离地球,思乡情切,长夜难眠,有人发明一个方法,在通风口粘一排细纸条,纸条被吹得抖动不停,发出的声音酷似风中树叶。听着树叶声,仿佛回到了故园,可以安心入梦了。

梅花诗

天冷了,连日色也微薄无力,看着窗外摇动的光秃秃的树枝,不由得想起梅花来。

梅花,菊花,莲花,都是用来比喻高洁的。梅和菊开在岁末,额外多了一个耐寒的美名。梅花的节候比菊花晚,隐忍更深,又较菊花高一筹。“万木冻欲折,孤根暖独回。”这样的评语,菊花就当不起。孔子称赞松柏后凋,没提梅花,可见先秦时候的读书人,还没把梅花当回事。梅花成为某种人格的象征,大概要到南北朝时,在何逊写了大名鼎鼎的早梅诗和陆凯“折梅逢驿使”之后。

咏梅诗从此便一发而不可收,自隋唐而明清,何止千首万首。名气最大的,莫过于林逋《山园小梅》中的“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一联。然而诗虽多,写出新意的却不多。如果就题下笔,直接写梅花的形貌和姿韵,就更加吃力不讨好。相对而言,借物言志倒是容易些。每人都有不同的感受,不同的遭际,写来亦各有不同。而花只是花,声色香味俱在,你欣赏过,前人也欣赏过,你的感官和想象力未必胜过前人,那么,前人形容过的,你很难再措辞。

在嘉德的拍卖图录上,见过一个清中期的梅花诗文图竹雕臂搁,所抄诗句没有林逋那一联,而是屈大均的“一树寒烟外,千林积雪时”,李群玉的“玉鳞寂寂飞斜月,素艳亭亭对夕阳”,再加上苏轼的“竹外一枝斜更好”。

清人沈德潜认为,咏梅诗,以庾信的“枝高出手寒”和东坡的“竹外一枝斜更好”为上。林逋的“雪后园林才半树,水边篱落忽横枝”,明人高启的“流水空山见一枝”,“亦能象外孤寄”。其他的,不过是“刻画”。巧得很,四个例子都是写“枝”的,没有写花。大概沈德潜觉得,专注于花的色相,容易流于艳俗,写枝更能表现梅花的姿态。中国人的口味大约很有些奇怪,看花,总要加些不讲道理的要求,菊花是孤零零的几枝最好,梅花要“疏”,稀稀落落的,如朱希真词所形容的,“横枝消瘦一如无,但空里,疏花数点”,桃花和荷花才允许满树满林满池肆无忌惮的盛开。对于菊花和梅花,稀疏便有姿态,由姿态便有寄托。宋人咏梅流行,梅诗最多,但名句如陈亮的“疏技横玉瘦,小萼点珠光”,王安石的“须袅黄金危欲堕,蒂团红蜡巧能装”,以及还是林逋的“蕊讶粉绡裁太碎,蒂疑红蜡缀初乾”,沈德潜一概不取。与前面四例相比,这几联都太实。形貌和寄托的关系,最好是不即不离,影影绰绰。太实,就不好展开想象了,而读者也容易挑毛病。

跑题跑得远的也有,杜甫的《和裴迪登蜀州东亭送客逢早梅相忆见寄》,是我读过的梅花诗里最感人的一首。“此时对雪遥相忆,送客逢春可自由。幸不折来伤岁暮,若为看去乱乡愁。”低回婉转,令人情不自禁。但沈德潜说它“纯乎写情,以事外赏之可也。”这话也没错。《逢早梅相忆见寄》确实不是一首咏物诗,是一首送客诗,主角是人,不是梅。这和他写丁香,东坡写海棠,乃至南宋词人写蟋蟀和写蝉不同,但无妨它是一首和梅花有关的好诗。他的另一首《江梅》,情形仿佛:“绝知春意好,最奈客愁何?”主角依然是人,尽管题目明确是梅花。南宋的咏物词,以物喻人,喻事,人物不分,事物不分。“病翼惊秋,枯形阅世”,是蝉,也是人,起于蝉而终于人。杜甫的路子不同。避免从正面下笔,专写见梅而生发的情绪,所谓“感时花溅泪”,完全说开去,不着痕迹,因此高不可攀。

杨慎和王世贞不约而同,都赞赏李群玉的《人日梅花病中作》而不满林逋。杨慎说,“‘玉鳞寂寂飞斜月’,真奇句也,‘暗香浮动’恐未可比。”他还称赞诗中的另一句,“半落半开临野岸”,“亦有思致”。王世贞说“玉鳞”句和下面的“素艳亭亭对夕阳”“大有神采,足为梅花吐气。”

林逋的《山园小梅》,在历代诗评家那里,久成公案。其实说白了,全诗八句,只有“暗香疏影”一联好,其余都不好。“众芳摇落独鲜艳,占断风情向小园。”说是咏菊也可以。“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断魂。”也可移作他用。其中霜禽一句是从齐己《早梅》中的“禽窥素艳来”转化而来,“窥”字不好,有鬼鬼祟祟的感觉,鸟喜欢看花,大可堂堂正正地看,想怎么看怎么看,何必去窥视?林逋改用偷字,格调就更卑下了。至于断魂云云,是俗套到不能再俗套。尾联那句“幸有微吟可相狎”,狎字粗野,简直不成话。(狎,汉典:亲近而态度不庄重。也有亲近意,然多是负面的意思。《韩非子·南面》:狎习于乱而容于治,故郑人不能归。)至于“暗香疏影”,也有人说怪话。纪昀说“浅近”,王世贞说顶多是许浑一流。这当然过分了。日本汉学家吉川幸次郎说,“全首的格局趣味,仍然偏于纤细而过于柔软,或者可以看作西昆体感情的另一表现。”林逋纤细,但和西昆体还是有区别的,晏殊才是较轻爽的西昆体。

暗香疏影一联最早得到欧阳修的称扬,后来为姜夔所酷爱,但黄庭坚和沈德潜都认为“雪后园林才半树,水边篱落忽横枝”更好。又是很巧,这两句很像是李群玉“半落半开临野岸”一句的扩展。中国诗人太多,诗作太多,要写出一句完全与前人无关的好句子,真是太难了。若以“水边篱落”为标准,我觉得“湖水倒窥疏影动”也不错,而《山村冬暮》里的“风梅落晚香”,简单五个字,比以上各联都好。

林逋人品绝高,爱梅发自肺腑,然而八首咏梅七律,都是有句无篇。诗才和品格无关,鲜能两全其美。偷眼,粉蝶,断魂,相狎,这些词语虽然俗不可耐,并不表明他思想浅薄,境界很低,他只是在这个题目上没本事把情感恰如其分地表达出来。反之,一些恶名昭彰或大有问题的人物,闲暇之余,逞才振藻,文字反而典雅之极。

《宋诗纪事》收录了南宋“奸相”贾似道的两首梅花诗:“朔风吹面正尘埃,忽见江梅驿使来。忆著家山石桥畔,一枝冷落为谁开。”“山北山南雪未消,村村店店酒旗招。春风过处人行少,一树疏花傍小桥。”写得相当清秀。他对梅的热爱,可能不亚于林逋或陆游,《题孤山》里的“断堤野水梅花宅,千古春风月一痕。”堪称佳句。他自言“梅花见处多题句”,可见写过不少梅花诗,要说意境,也真够雅人深致的。

柿有九德 

张大千为自己在巴西圣保罗远郊的私人庭园取名为八德园,根据是唐人段成式《酉阳杂俎》中的说法:柿有七德,一长寿,二多阴,三无鸟巢,四无虫,五霜叶可玩,六嘉实,七落叶肥大,可以临书。张大千说,劳作之余,翻翻医书,方知柿叶煎水可治胃病,那么,柿子树岂不是具有八种功德吗?

七德,宋人罗愿《尔雅翼》中称为七绝,《西游记》第六十七回采用了这个说法。唐僧师徒经过驼罗庄,叩门求宿,自我介绍“乃东土差往西天取经者”。开门老者闻言,感叹说,西行是去不得的。唐僧问,怎么去不得,老者用手指道:“我这庄村西去三十余里,有一条稀柿疼,山名七绝。”三藏问何为七绝,老者回答:“这山径过有八百里,满山尽是柿果。古云柿树有七绝……故名七绝山。我这敝处地阔人稀,那深山亘古无人走到。每年家熟烂柿子落在路上,将一条夹石胡同,尽皆填满;又被雨露雪霜,经霉过夏,作成一路污秽。这方人家,俗呼为稀屎衕。但刮西风,有一股秽气,就是淘东圊也不似这般恶臭。如今正值春深,东南风大作,所以还不闻见也。”

喜欢柿子的人读到这一段,也许会像我一样,搓手扼腕,惋惜不已吧。八百里山,满山柿果,那是什么样的迷人景象。有人轻描淡写的一句“十月的柿子挂红灯”,也不知道红灯究竟有几盏,就令人口中流涎,何况千林万树的累累嘉实。前年秋天随张辉兄去香山,离开北大前行,不久就见一路明黄的银杏树,夹道数里,灿若金箔,叶片在风中簌簌作响。入山后,高大的柿子树点缀土路边,果实初熟,衬着枯棕色的果蒂和粗糙的枝椏,果真火一样夺目,柿尖点染的黑斑,越发加强了红色的质感。山路狭窄,车堵得如蜗牛爬,因此柿子倒是看踏实了。说来我不算是嗜吃柿子的人,可是真爱柿子,年纪越大,越爱柿叶厚实和斑驳的暗红,就像喜欢秋天的乌桕叶。柿树的美德之一是不生虫子,这个好处堪比人的宽容和随和,以无为有,熨贴到人心里。而乌桕呢,叶子漂亮,白腊籽好玩,可以做豆豆枪,然而生起虫来,老天,叶背上密布的毛毛虫不把人蜇死也把人吓死,不把人吓死也把人恶心死了。

比起新鲜柿子,我更爱吃柿饼。新鲜的柿子,稍稍喜欢那种咬开个口子、一口嘬尽的汤柿子。北京冻柿子有名,可我在北京住了五年,愣是没吃过,也没人告诉我还有这么一种好东西。北京给我留下忆念的只有玫瑰香葡萄和久保桃,而久保桃毛茸茸的,比老家那种汁水血红、甜香迷人的大桃子(也许该叫“血桃”)差远了。多年后在纽约,又吃到了所谓的怀柔板栗。

老家的柿子,寻常只有零落的栽种,不成片,不成林。高坡上的村子,村头如果孤零零的一株,往往显得特别高大,枝叶是那么繁密,天将晚时映衬着西方天空的余辉,疏阔又雄壮,很有镜头感。暮色里传来的狗叫声,提醒噙着口水遥望的孩子,想偷摘那些比鸽子蛋大不了多少的青涩柿子,得胆子大,手脚麻溜,还要跑得飞快。

青柿子不能入口,咬下去,白浆流出来,舌头马上麻了,呸呸地吐半天,不起作用。最简单的处理办法,是埋在稻田的污泥里,几天后挖出来,柿皮捂出一层乌气,青还是青,但不鲜亮了,灰灰的,闷闷的。洗净,咬开坚实的果皮,果肉雪白,带着细微的小麻点,有点脆,但粉质很重,嚼碎咽下,舌尖和唇齿间仍然留着圆溜溜的粉粒。这被迫早熟的柿子几乎没有味道,就是一点涩麻,嚼久了,才慢慢泛出一丝甜来。

柿子如果比较多,不便埋在稻田里,可以找小坛子注满淘米水,柿子浸在里面,坛口揉一团辣蓼棵子封上。这样泡熟的柿子,和稻田里捂出来的,效果差不多,然而果肉似乎不那么白,也不那么粉。我觉得还是稻田里的好。

柿子适宜入画。生活中的柿子树我见得不多,见到的多是画上的。明清人秋山图上的一抹红色,看不出是什么树,也许是枫,是槭,也许是黄栌,山脚矮石边上的,是野山楂甚至灰灰菜也说不定——灰灰菜红起来也是有模有样的,而我,常常猜想是柿子树。唐朝人喜欢柿蒂图案,就是柿子成熟后留在果实上的干燥宿萼,织在绫罗上,成为著名的柿蒂纹。仕女的绿色柿蒂纹长裙,有三彩俑为证,清雅秀丽之极,如白居易诗中描写的:“红袖织绫夸柿蒂,青旗沽酒趁梨花。”就连元人照葫芦画瓢的“市桥风旆梨花酒,游女春衫柿蒂绫”,也美不可言。

算上柿蒂,柿树岂不是有九德吗?

选自张宗子新书《风容》

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 2019年12月出版

张宗子,河南光山人,毕业于武汉大学中文系,在中央电视台工作五年,1988年秋自费赴美,学习英美文学。在报社从事翻译、编辑和撰稿工作多年,现就职于纽约市皇后区公立图书馆。业余写作,以散文随笔为主。出版散文和随笔集《垂钓于时间之河》《空杯》《书时光》《不存在的贝克特》《一池疏影落寒花》《往书记》,以及译作《殡葬人手记》等十余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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