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首届全国教师文学作品大奖赛严凤兰作品
秋叶谢谢你们还没忘记我
严凤兰（青海）
一年之美在于秋，金银滩草原的秋天带着收获的希望和喜悦，迈着轻盈的步子，悄无声息地来了，同春天一样可爱；金银滩草原的秋雨分明是秋喜极而泣，明亮的眸子里撒下的甘露，滋润着五彩斑斓的绿草百花，……我那门前的竹叶被秋雨敲打出一曲温婉动听的乐律，你听！发出的那清脆悦耳的滴答声：一滴，两滴、三滴……一声、两声、三声……声声入耳，为秋语录，在这收获的季节里，秋叶卷起一季的幽幽的晚香翩翩起舞，灿烂如昔，万物在栉风沐雨中把春华秋实都留在了“天佑德”的玉杯之中，向大自然诉说着缠缠绵绵的秋思和谢意……
立秋后的第三天，我接到了桂秀打来的电话，亲切、热情的话语中我仿佛看到了她那张金露梅般的笑容，浓浓的师生情弥漫在心间，电话的主要内容是：1975年我的第一批小学毕业生十二人，真诚地邀请我在金银滩草原上相见相聚。四十五年了，谢谢你们还记得我！这的的确确是件喜事，我沐浴着秋雨带来的凉爽与惬意，一种浓浓的释怀之感涌上心头，我爽快地答应了。激悦的心情难以平静下来，像秋雨一样酣畅淋漓。我仿佛觉得金秋的阳光是那么地温馨和恬静，金秋的微风是那么地和煦和轻柔，金秋的蓝天白云如此地飘逸，金秋的原野遍地金黄灿灿，秋也许就藏在沉甸甸的谷穗上安暖地嵌入心楣。嗬！四十五个春夏秋冬后，我做梦都没想到，我会收获了黄金季节最隽永的一道风景，这是最动人的一种情感的记录，这就是我在仓开小学“播种希望”时留下的一段师生情，是人间最纯真的情感！我情不自禁地谢谢这次聚会的组织者！
我是个普通的师范生，一九七四年毕业后被分派到仓开小学任教。仓开是金滩乡的一个农业村。学校招收仓开、古城、泉儿乌兔、尕托勒、新胜等5个村子的孩子上学。主体民族是汉族，还有土族、藏族、蒙古族等3个少数民族。学校坐落在一座叫“鱼儿山”的山脚下，金滩渠从学校后墙跟穿过。学校分前院和后院，因学校正在修建，没有老师的宿舍，鲁海兰老师一家三口住在后院驴圈旁的两间土坯房子里，我被大队支书和校长带到离学校最近的古城生产队的一个姓王的农户家暂住，这家只有王爷爷和祁奶奶老两口。学校的其他几位老师都是本地人，放学后都能回家。在到校报到的第一天，我被分配担任毕业班（十二人）的语文兼班主任，二年级的算术，全校的音乐。从此与这些年龄相仿的孩子结下了这段难忘的师生情缘。
哦！ 插几句话，说说那驴圈和驴的事，因学校地处几个村子的中央，吃水用水是很麻烦的一件事。因此学校养了一头毛驴，一辆拉水车用来拉水。下午放学后，毛驴由校长骑回家，早上又骑回来，拴在驴圈里，中午的时间内，吃午饭时，校长安排泉儿乌兔或新胜的毕业班的男孩，顺便拉回一次水，供打扫教室和住校老师生活用水及办公室的用水。这次团聚时泉儿乌图的文荣和贵德两个拉过水的、年已奔花甲的“孩子”也来了。带着坦诚，带着笑容，文荣说“今天非常开心，见到了阔别已久的老师和同学们，我的心情格外激动，‘友谊万岁！干杯！’”贵德憨憨地笑着说：“相逢就是缘，缘是天意，情是人意。”人生中有缘，梦也香甜，有人能牵挂，心也温暖！
8月16日，是个幸福又滋润的日子。秋雨不紧不慢地洒落在水清草绿的金银滩草原上，海晏县大酒店门口尕托勒的世文、珍山和泉儿乌兔的国福开着自己的车来迎接两位老师。国福的儿子（算是孙子辈的我的学生）今天是司机。一路上我们谈笑风生。没到达目的地，我已经陶醉在像秋天一样优美的收获期。教学生涯里的第一茬果实在日月的轮回中，像成熟的桃李似的在美丽平静的气氛中等待我去再收获、品尝。有四十五年前的花朵簇拥着我，此时此刻我觉得我这一生什么都不缺。世文、珍山仍显真诚、朴实、勤劳的本色，话语虽然很少，一种自内向外的情感涌流使然，默默地把友好的牵挂和祝福通过微笑毫无保留地传送给每一位老师和同学。此时此刻，这种在心底里保存了四十多年的珍贵友谊，团聚的一瞬间成了心灵的契合。哪怕是隔山隔水，哪怕是风霜雨雪的四十五年，思念已经成为幸福，惦念终久成为了一段佳话。泉儿乌兔的国福说：“天远地近，水淡情浓，问候不停，友谊永恒！我装模作样地做了几十年的大人了，今天在老师身边又真正的天真了一把，感觉像回到了懵懂无知、天真无邪的童年，真爽！”
走进繁茂源生态牧家乐，传来银铃般的笑声，泉儿乌兔的桂秀、占梅和仓开的显秀三位女生已经是当奶奶的人了，见了老师和同学高兴的依然像个孩子；桂秀、国福是亲姐弟俩，当时在一个班，好学上进，成绩不错。后来姐姐从县居委会以管理人员的身份退休，弟弟在本县牧区从事二十多年的畜牧兽医工作退休，这次桂秀和显秀是组织者。显秀出嫁到湟中多巴孙子都要上高中了，还是那么的活泼开朗，她通过微信给大家发了一张一九七五年县“六一”文艺汇演的黑白照片，二十个演员中五分之二是这个毕业班的学生，我这个导演被校长和教务主任安置在学生的最中间，活脱脱一个“孩子王。”因为我们的两个节目都获奖了。格桑花一样漂亮的显秀一边说着照片上的事，一边带头唱起了当年节目上的歌《闪闪的红星》《万泉河水清又清》《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把大家的记忆引导到了那个年代。显秀她能说会道，她还说：“我们喜欢你，当年你年轻有活力；您像云杉一般俊秀，像蓝天一样深沉；您还有一颗和我们通融的心，领着我们学习、游戏，我们像小鸟一样在您身边飞来去……”她还能唱能跳，带着团聚的同学手舞足蹈，在餐厅的小舞台上，扭秧歌、跳扇子舞、藏舞。像金银花一样文静稳重的占梅也出嫁到了湟中，看得出来她是一个不错的贤内助，朴实大方，她说：“献给敬爱的老师的话是，你带我们排练节目，去县上演出，还照了一张珍贵的照片，这都是我小学的第一次难忘的记忆，快到花甲之年的我，经常搜寻那些美丽耐人的小学回忆，是老师把天的深情，地的厚爱，铭刻在我的心里，我也时常默默地祝福老师永远健康快乐！”
“最美的风景在路上，最牵挂的人在心上，最暖心的微笑在脸上，最衷心的祝福在今天。”尕托勒的启福现在在海北州原子城“爱国主义教育基地”当门卫。他手捧着酒杯，深情地说：“和两位老师的这段师生情，回忆起来是永远永远美好的，无论我们现在成为了挺拔的白杨，还是低矮的小草，老师，我都将以生命的翠绿向您致敬。为我们四十五年的友谊！干杯吧！”
新胜的发奎，近十年来一直奔波在海西、海南地区，做最苦的工地老板。今早他凌晨四点从海南的一个工地赶来参加这次师生聚会。一贯尊崇善为本的他说：“万事善为本，百事孝为先。今天的团聚唤回了童年美好的记忆。童年是纯真甜美的，就像山中清亮的泉水，回味无穷。让上天护佑我师生，让这条友谊的纽带永远把我们连在一起！”于是他一股脑儿地唱了近二十多首蒙古族歌曲，他说：“在外打拼的他，不吃烟不喝酒，想家、想学校的时候，就唱歌。今天的蒙古族歌曲是献给严老师的。”我和其他学生断断续续地帮唱，可他每首歌的歌词都唱得正确无误。也使大家都沉浸在那纯真快活的气氛中。泉儿乌兔的傅民元，他儿子也是我的学生。现在他做州群艺馆的门卫，因为前几天干刷漆的事，伤到了眼睛，尽管戴着避光的黑墨镜，但嘴角了流露出的微笑唇色自然热情，轻笑时声音若鸿羽飘落，但他无忧无虑，没少参与显秀组织的集体舞，仿佛忘记了眼疾。
文荣是从黄南州尖扎县草原站退休的，帅气中又带着一抹随和！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有些温柔与帅气，体现着他自己的独特之处！当他展开童年全部的五彩缤纷时，也就打开了记忆中充满童趣的心。他说：我在工作期间，不敢滥用的词汇就是“老师”这两个字，因为本身就是世界上最崇高的敬词。今天我把虔诚地祝福还有深深的敬意都装进在酒杯里……两位老师听了这些溢美之词，再也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举起酒杯，眼泪啪擦地破例喝了这杯酒，嘴里只能喃喃地捣鼓出两个字：“谢谢！谢谢！”
顾焕珍是十二名学生中唯一一位没到现场的女生，据说她老公患糖尿病多年，行动不便，她没能前来，我给他捎去了我的一点心意。并祈愿她遵照医嘱，科学调理，注意膳食，关照好老伴，恢复健康！并说老师想她了！她却发来了一段安慰大家的微信：“两位老师好，同学们好！人生的旅途上有你们的相伴，心中就暖。金山银山，不如大家都平平安安；大富大贵，不如我们都健康到位；千好万好，只要大家天天开心就好！我把平安送给善良的人，把思念送给知心的人……祝你们玩得开心！”
这次激情澎湃的四十五年后的师生团聚，数今昔聚会系列中少有的场面，是一幕现实版的古稀与想当年的发小的喜相逢，再重逢！因为，人世间最贵重的相聚是久别后的重逢。歌声、祝酒声不断从包间内传出，歌载载舞的师生们，你唱你的，我跳我的，唱得好赖、跳得好赖都是一种真诚心情的表达，这是积压和离别了四十五年后，迸发出的激情，既亲切，又真实生动。空气里弥漫着快乐的节奏，并透出一抹色彩斑斓的记忆。我觉得这是在金银滩草原无意间谱写出来的一曲没有五线谱的师生情份的赞歌。也赢得了在场“大学生宴、谢师宴”人们的点赞和共鸣。
桂秀说：“青山在，人已老，岁月增，流水长，浓浓的师生情给我们的生活增添了暖暖的阳光。尽管岁月苍老了我们的容颜，可心依然是那颗心，情依然是那种情，相聚相见的那一刻，我们忘记了场合，忘记了年龄，忘记了矜持，忘记了性别，我们亲亲握手，相互微笑，殷殷劝茶劝酒，觉得世界上再也没有比此时更美的时光了。”国福带着幽默地表情问：“我说个少年哈成哩不？”大家异口同声地说：“成！”
金银滩草原上师生全哈了，
把四十五年的情谊哈谈了。
唱哩跳哩说哩地耍扎了，
蓝天白云绿草百花都陶醉了！
这样珍贵的相聚，是时间积累了真挚的友谊，给予了我们生动的回忆，能支撑我们快乐地穿越剩余的甬道；也感谢这样投缘的相遇和相见。面对一个个年近花甲的学生，手捧着他们呈献的鲜花花束，我觉得格外地亲；面对着他们的热情款待和各种组合的拍照，我这个年已花甲的老师从往事堆里梳理出了记忆深处的那一段段往事：那时我刚走上工作岗位，论教学经验和教学方法都很浅薄，只有年龄和情趣和学生们相近相投，今天，四十五年后的今天，和他们欢聚一堂，他们的笑语温暖了我的心，他们的目光射在了我心膜最软的地方：我觉得我成了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人的一生无情的不是人心，而是时间；珍贵的不是金钱，而是情感，还是那最动人、最纯洁高尚的师生情，更是一笔精神财富。
尽管岁月像个神偷，不动声色地偷走了我们的青春年华，但星月在平淡和奋斗中推移，日子在鲜活和枯荣中轮回，生活在一年四季的坎坎坷坷、风风雨雨中行进，但这段清纯的师生情的序曲和续曲将演奏出草原的赞歌，色彩似“萨日朗”（蒙古语最鲜红的花）一样染红了夏格日雪山，陶醉了金银滩草原，也会感动身边的湟水河，新鲜珍贵而不娇弱。这个秋天无意中成了一首诗，歌颂了真善美，如此的让人耐读；这个秋天是一首歌，是一支尊师爱教的颂歌，唱出了付出与收获。我会把它制作成书签，珍存在秋风秋雨秋云秋月里……也将会与日月星辰美美与共。
【作者简介】严凤兰，蒙古族。从事青海海晏小学教育教学三十一年。从90年代开始业余文学创作，小说《希望》1995年在湖北省《汉江文学》杂志举办的文学大赛中获三等奖。迄今300余篇作品散见于省内外报刊杂志及文学地方网站（即：《开发潮》《海北人物风采录》《金门源》《祁连山》《河清海晏》《西海文艺》《德令哈》《昆仑风》《雪莲》《青海湖》《德都蒙古》《河湟》《贵德》《湟水》《青海日报》《祁连山报》《青海旅游》《青海文学十年精选》《青海作家》《青海群文干部作品集》《青海世居民族经典蒙古族文化志》《昆仑文学》海北的《庚子战役》……）以及海晏、海北、西宁城西区文史集等书刊杂志中，2012年三月散文《话钱》荣获全国“三等奖”（散文选刊）。2014年《看狗》被选入《新时期中国少数民族文学作品选集蒙古族卷(套装上册)中。2006年起参与本地《民间故事》《导游词》《地方志》的编纂工作，2010——2014年参与主编本地的《海晏蒙古族旗志》，主编《海晏托茂公旗的历史踪影》《海晏蒙古族颂词图典》《海晏蒙族活动大营展程》本地非遗等工作，2012——2019年间年出版个人文集三本。并多次获奖。系青海省、海北州、海晏县作家协会会员，及青海省德都蒙古“伊喜巴拉珠尔”学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