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展飞——《十年》外一篇

十   年

几天前，接到一个外地电话，本以为是诈骗电话，还是随手接了起来。电话里的第一句话是：“老师，您先别挂电话。”我一愣，我为什么要挂电话？“我是某某”电话那边说出一个名字，我立马明白过来。

十年前，我的第一届学生毕业，当时我在搜狐的博客上写了一篇关于批判李阳的文章，这名学生在评论区与我进行了一次“交战”，言语有些冒犯，当时我也是年轻气盛，火气也就上来了，从此拉黑，断联。

“老师，如果您不原谅我，我就等下一个十年再给您打。”我听着，眼睛有些湿润。“这些年，每次从一中门前过，我都会想起这件事，后悔的不行。”

“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吧，忘了吧，那时我们都年轻”我说。

中午，他执意要请我吃饭。

多年不见，他已经成为一名解放军的上尉连长。“我今天是负荆请罪的”，席间他又重提这件事，“每次回来，我都小心翼翼地探问别的同学，您气消了没有。”

“学生时代的事，你们还不懂事，就不要提了，忘了吧”我再次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

昨晚跟妻子提起这件事，我开玩笑说你看，我折磨了这孩子整整十年。

其实这十年来，不光是他的一个心结，也是我的心结。

我自认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而重情重义的人往往会被情义所伤，一旦被伤，往往伤得格外严重。

第一届学生，情感是别的学生无法取代的。所以这件事也让我记在了心中整整十年。

解开了这个心结，真是挺好。

回忆起来，第一届学生留给我的记忆，历历在目。因为第一届学生，对每一位老师来说，往往都是最重要的一届。其意义大概就是第一个孩子吧。有道是“老大照书养，老二当猪养”，第一届，也往往是最用心的。

曾经写过一篇文章《与青春和解》，希望我的学生，也能与青春和解吧，忘记过去的不快，生命中，没有比纠结过去更让人放不开，没有比固执地怀念更让人痛苦万分，没有比停不住的叹息更让人多愁善感。过去的，不必太耿耿于怀；逝去的，就交给岁月去忘记吧。

师生

写着写着，突然就想起了自己的历届学生里那些一去杳无音信的，作为老师，有时我是很盼望他们回来看看我的。我也很希望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他们过得好不好。师生情，对我来说，可能是与父子情最相似的一种情感吧。

然而我也很理解他们有多少不便。最重要的原因则可能是，在学生眼中，自己“混”得不好，是无颜回去面对老师的。这大概是很多杳无音信的学生最普遍的理由吧。

直到今天，我依然会在课堂上告诉学生，老师要求你努力学习，是希望你将来有一个更好的生活，有选择生活的权力。但是无论你将来发展得怎么样，你我的身份永远不会变，那就是老师和学生。官做得再大，也是我的学生，混得再不好，也依然是我的学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反过来，不就是一日为徒终身为子么。作为父母，又怎么会瞧不起自己的孩子呢。

对学生来说，从他们进入学校的那一天，就注定了以后的分别。我无法留住他们，也不想留住他们，因为他们原本就不属于这里。

回想交织着百感的一幕幕，恍如昨日，但是再也回不去这属于他们也属于我的人生仅有纯真的韶光了，只能凭空去追忆那如水的年华。

这世上的师生，原本就是一场渐行渐远的修行。我有幸路过他们含蕾开花的季节，路过他们同学少年的岁月，路过他们内心的深处，路过他们洁净的眼神，有幸能在他们的生命中，留下我的一席之地。

于是感慨：愿岁月静好，善待诸君，愿诸君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