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期征文 | 艾瑛：外婆的千层叠
繁忙的秋收渐近尾声，终于可以轻松两天。眼看快开学了，一大早，我便把几张床单拆下来洗干净。这时老公的电话忽然响起，原来是他老爸打过来的，说是需要二弟的身份证信息帮他们办理医保卡，最后询问明天我们是否在家。
老公接完电话后，我随口问道：“明天是你的生日，也许他们想出来吧？两个弟弟都出门在外，就你离得近，父母可是想着你哈！要不明天我们买点肉菜回去？”
老公说：“那是当然，以前我生日时他们经常请舅舅外婆他们来呢！”
说起外婆，已经去世快20年了，然而她千针万线为我们缝制的千层叠却一直在使用。我一边洗着，一边思绪万千：
记得是93年暑假，我和老公相识，第一次去他家时，一位老奶奶正在堂屋外面缝制千层叠（镶八卦单）。老公告诉我这是外婆，另一位老人在厨房烧火，那是他的奶奶。我的祖辈都去世早，所以看见这两位老人我感到十分亲切，都甜甜地叫她们。她们也从不把我当外人，而是孙女长孙女短地叫着。我想着：以后我和她们一定会和睦相处吧？
第二年春天，当我们举行婚礼时，外婆从三十里外的狮子镇特地赶来祝贺，而且专门给我们送上的贺礼就是一张千层叠。外婆担心我嫌弃，不停地告诉我：千层叠适合夏天盖，十分舒适凉爽。我想：我和老公早已准备了毛巾被，毯子，各种棉被，哪里还需要什么千层叠啊？
三月里，婆母要去河北邯郸，照顾坐月子的四妹，外婆提前给四妹准备好孩子用的千层叠小包裙和着一张大人用的一起送过来，并嘱咐婆母一定要给四妹带过去。我的心里一直在咯噔，这么远的路，值得吗？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又到了暑假，天气十分炎热，怀着小孩的我更怕热，然而晚上睡觉不盖东西却不行，偶尔扇一下电扇我就容易得热伤风，盖上毛巾被却感觉汗水全部沾在身上，像针尖刺着很不舒服。老公翻出外婆送的千层叠，买了一块涤棉镶在里面，晚上给我盖上，那种感觉真像外婆说的那样舒适凉爽。
农历八月初三是老公的父亲生日，外婆再次给我们送来了精心准备的孩子用的小包裙千层叠，一共是十六个颜色鲜艳，整齐漂亮的大方块。还有一些小棉袄，虎头鞋，小棉鞋什么的。看着快满八十的老人精神矍铄，三十里路走起来比我们八里路还先到婆母家。我在心里默默地想道：也许她真能长命百岁。
九月里，二姐把她家孩子用过的小棉絮带来，老公在缝纫机上把小包裙千层叠合上里面，不大不小，正好合适。我十分惊讶，外婆每缝制一个小八卦时从来不用尺子量，而做出来的床单和小包裙竟然如此吻合？
冬天，当孩子出世时，老公把千层叠小包裙带到医院，别人看见都投来羡慕的目光。原来千层叠裹刚出生的小孩既保暖又有立体感，不会伤到孩子，非常方便。
婆母来照顾我说：“外公去世早，全靠外婆做针线，省吃俭用把她和舅舅姨妈六姊妹养大。外婆做的针线活远近闻名，很多姑娘要出嫁时都来跟她学呢！她无论走到哪里，看见别人不要的边角布料都捡回来洗干净，然后一针一线做千层叠，连眼睛都敖红了。不光是儿女成家时送，希望孙子辈也要送一套。”
原来是这样，我终于明白了千层叠里寄托外婆了对后辈多少爱啊！
后来我格外喜欢千层叠。儿子渐渐长大，每当睡午觉，家里无人照顾时，老公便把千层叠系上两根外婆编制的线绳，套在他的肚子上，儿子从来没有踢落，也没有感冒过。
儿子三岁那年，八十三岁的外婆在舅舅家，不小心滑倒，摔断了腿，我们去看望她，她说别担心，她会好起来的，还有几个小孙子家的千层叠没有准备好呢！
回来后我告诉儿子要好好珍惜那床小包裙，儿子奶声奶气地问道：“妈妈，那个是断祖祖给我做的吗？”儿子似乎要将他爸爸的外婆和奶奶分清楚，于是这样说。
再后来外婆真的好起来一阵，居然又可以走路了。她再次争分夺秒地缝制千层叠，这期间，我们多次去看望她，叫她别太累，她总说没什么。
农村有句俗语：“摔伤严重的三个月死，不严重的三年也会死。”我们都不愿意相信这话会在外婆身上应验。眼看着她越来越硬朗，怎么会突然就离开我们了呢？
三年后深秋的下午，当我放学回到家时，老公说：“外婆走了，明天我们去送她上山。”
我听了真不敢相信，眼泪止不住就往外流。第二天，当我们一家三口来到舅舅家时，外婆静静地躺在灵柩里，十分安详，也许她终于为孙子辈们做好了千层叠，才可以这样放心地走了吧？
婆母拉着我的手，对我说：“艾瑛，外婆走时把她的陪嫁玉手镯传给你，你可要收好啊！”
以前曾经多次听外婆说起：这根玉手镯是她的老外婆陪嫁的，到我们这辈应该是第七代传家宝了吧，本应该传给舅妈或者舅舅的儿媳呀，怎么会传给我？
舅妈说：“阿娘说，在生你对她好，玉石要遇到有缘人才能戴上，并且越来越亮，你赶快试一试吧！”
我郑重地接过了玉镯戴在手上，在外婆的灵柩前跪着久久不肯起来......
如今，外婆已经离开我们快二十年了，现在的生活条件比以前好多了，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看着这依旧如新的千层叠，我在想：外婆留给我们子孙后代的不仅是一份礼物，更是一份深深的爱和善良无私，勤劳持家的品质啊！
作者简介
艾瑛，小学语文教师，内江市作协会员，内江市音协会员，《西南作家》签约作家，在全国各级刊物发表爱心系列文章200余篇。代表作《难忘的歌声，永恒的记忆》，微电影故事《缘结资中兔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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