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假虎威‖文/景和
狐假虎威
“你今儿要是能跳进这定河里泅水半柱香时间,我就让你过去,如何?”一个彪形大汉挡在一个衣衫单薄的年轻人面前,双手环抱,讥讽地说道。
此时新年伊始,春寒却尚未过去,寒风依旧凛冽。定河水虽不至于结冰,但仍是刺骨的寒。那彪形大汉身上穿着猎户家里的皮毛,古铜色的皮肤让他看起来像个罗汉。他面前的年轻人,却只着一件单薄的麻衣,始终蜷缩着不敢抬头看他。
“喂,你不是沿海渔民嘛?这点水算啥,难道龙王还怕了河神不成?”他身后几个谄媚的随从应声大笑。他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年轻人一个趔趄竟是没站稳。“你们看他这个怂样,也配叫男人?哈哈哈哈”“小子,我跟你也无冤无仇,兄弟们不过耍个乐子,你从这下去,泅半柱香,兄弟就拉你上来,如何?”
这年轻人叫杜凡生,本来是沿海渔民,和父亲相依为命,因洋人入侵,打渔生机无法维持,温饱都成问题。父子俩只好放弃打渔,向内陆迁移,寻求生机。去年入秋方到了这个僻静小村庄,靠捡柴火卖点小钱营生。因是外地人,又无一技之长,受尽排挤。
杜凡生看看四周,除了树就是定河,知道自己今天这一劫注定躲不过了。于是慢慢爬起来,答应了。定河水深两米多,水虽不急,但山涧里本就冰冷刺骨,又遇春寒,水就像冰刺一样。他顺着藤往下爬,快到水面,先用水洗了洗腿,以免抽筋。然后深吸一口气,泅进水里。刚站到水里,就因水底滑石重重跌倒,他惊慌地一阵乱抓,重新保持平衡。他感觉自己像被封在了冰块里,眼睛不敢睁开,站稳后就牢牢抓住那根藤。他的四肢已经僵硬,感受到藤在晃动,赶忙泅出水面,被拉了上来。他一动也不动地趴在地上,此时感觉风都是热的,脑子里的笑声嗡嗡作响,越来越热,越来越热……
杜凡生被村民抬回家,当晚就发了高烧。到第二天下午方醒,清醒的杜凡生感觉自己的手里又硬物,他猜想定是定河里的石块,因为自己的手僵硬被带了回来。下意识拿起来一看,竟是一块银元!
谁会给自己一块银元?!很显然父亲不可能会有银元,也不可能是那个恶霸的同情金。那么,这块银元一定来自定河!
定河汛期时常冲毁堤坝泛滥,于是村里便常在入夏之时用特制的钱两和肉食祭祀河神。可定河仍旧时好时坏,这些百姓就归根为河神嫌祭品不够,于是变本加厉。愚昧的百姓怎么也想不到,如果知道用这些钱两加固河堤,便能一劳永逸,但他们从不敢忤逆神灵。即使苛捐杂税繁重,他们也要省出祭奠河神的钱财来。说来也巧,这几年定河还算安宁,很少有大灾,于是人们更笃信河神的存在。
杜凡生忽然坐起来,将银元藏在枕里,暗暗思量,等明天清晨天刚放亮,还没有人的时候,他一定要再去探探。
一夜未眠,起了大早,杜凡生再次泅进了定河。因为河水的冲散,他也仅仅找到了三个银元。他暗暗想,上游一定更多。但他也怕别人知道他的目的,所以也就偶尔背着鱼筐装作打渔,去寻觅一番。不善水性的定河人一定不知道,定河里不仅没有河神,也没有鱼。
靠着这些银元,父子俩的生活渐渐有了保障,他们尽量避免和当地人交集,杜凡生每月从县城里买回生活用品。等明年,我要好好盖一座房子,守着这条金河的秘密,自在过一生。杜凡生想着,得想办法让村民今年多祭祀一些,才够盖一座大房子。
他想着,于是在暮春偷偷用鸭血在定河两旁的树上写上血字,用河神的口吻诉说对祭祀的不满。在村民纷纷议论之时,他又夜里在河堤下挖出小口。村民纷纷陷入恐慌,都说河神嫌祭祀太少,发怒了。
于是大家增加了今年投放的祭祀银元,于是杜凡生积攒了更多银钱,于是他想好了新房子的样式准备动工,此时已然入秋。
建房子却不得不跟村里人打交道,不过听说有钱挣,大家也就笑脸相迎。生活不易,听说有这种活,大家都来参与,想分点工钱。新房一个星期就盖好了,算得上村里数一数二气派的。大家不免对这瘦小的年轻人另眼相看,各自领了工钱回家。
当天晚上,杜凡生陶醉在新房建起的自豪中喝着小酒。忽然杜凡生看到外面有火光,然后有人喊他的名字。一群人举着火把,乌泱泱站在杜凡生的新房前。
杜凡生满心疑惑地出门,就被几个大汉捆绑,围在人群中央。为首的中年人把一把银元扔在杜凡生身上,这是村长来了“老实交代,这钱哪来的?”围着他的人同声附和,群情激愤。
杜凡生心头一震,知道自己被怀疑了,立刻清醒过来。硬着头皮说“我,,我我抓鱼赚的。”
“鱼在哪儿?谁见过你打的鱼?到现在还嘴硬。小伙子,这银元是我们村里人祭祀河神的!”村长发出一声讥笑,“你一个外地人,当然不会知道,村里为了区分为祭祀准备的银元,给每一个祭祀用的银元上都划了一道痕迹。当地人一看就能分辨,外人却不易察觉。好小子,算你有点本事。这村里,也就你能从定河里把这些银元捞出来。”
“我就说河神怎会无缘无故发怒,原来是你小子搞的鬼!”那彪形大汉愤愤然道。
杜凡生听言,瘫软在地,悔恨交加。如果自己不那么贪心,见好就收,离开这里,也能过不错的日子,怎至于落得一个功亏一篑的下场。
银元按征收数目归还给人家,新房被村里收公,杜凡生被驱逐出了村子,从此再也没有人向河神祭祀。
定河再无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