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只创世神‖文/孤尘

我是一只创世神

当我从漫长的岁月中睁开双眼,入眼处,是一颗普通的星球。朝阳仍沉睡于地平线后,缓缓舒展的大陆粗糙且野蛮,群山重叠环绕,如指节般低矮的丘陵蜿蜿蜒蜒。宫殿及其相同意象的宅邸,横亘于蜷伏的山川上。
这颗星球寻常的轮廓与众多星辰毫无分别,居住于此的土著对苍穹外的宁静与优雅一无所知。他们安居于此,愚昧无知,全然不知自己的渺小脆弱。
我于漫长的旅途中收集的天外之火,炽热照耀着下方的世界。这些只懂得争执与战争的微弱生命,在逼仄的一隅里狗苟蝇营,当他们抬头仰望着我飞过天际时,他们的样子,真是可悲又可爱。听听他们对我的称呼吧,神明、恶魔、星灵、怪物......等等,无一而足,但却无一确切。
我飞至一处平坦的沙漠中,我感到了熟悉的魔力的感觉,我低头看去,源头是此蛮荒之地的原始文明,看啊,一座巨大的金字塔即将形成,软弱的奴工们看到我时,纷纷跪着以头抢地。而他们的王将我看做先祖的详兆,他们会将我的身影用简陋的形状刻印在平滑巨大的岩石上,他们赞叹着优雅超凡的身姿,把我当作神明对他们的肯定。
金字塔的唯一目的,在于将“神性”导入埋葬于此的贤者,而他们之中又有何人敢称为贤者?他们的努力必会让他们自取灭亡,不过我想他们还能残喘一些日子,大概千年左右,就会迅速衰落败亡,被其他种族或文明取而代之。
并不停息,身后的沙漠隐入黑夜,我划过一片死去的草原,黑黄色的大地仅剩点点绿意,似是一片平凡的宁静乐土。然而,在这祥和的星空下却遍布着尸体与血液,战场中输得一方已经落花流水,未死之人抡起手中的武器,高吼着想要挥砍出一片血路。
这群困兽犹斗的人看到了我,血性似乎瞬间被点燃,他们狼狈的拖着身躯,奋力的展开突围。而我毫无兴趣多看他们一眼,小打小闹,我目睹过十万,不,百万次。甚至我已猜到若是有人幸存下来,他们会将我的样子镌刻在山洞的岩壁里。数千年后,他们的子孙会把我再次印在旗帜或徽章上,然后又开始无休止的战争。
天道轮回,让他们自己沉湎吧。
我的痕迹与人类交错而过,而他们的反应无不一致。先是对我指指点点,然后或战栗或狂热地跪在地上,铸起高台,为我献上祭品。他们抬头看我,只能看到犹如彗星的影子掠过,从不去追寻我耀眼外表下的真身,而他们也只会沉浸在他们那贫瘠的世界观中,让我的面貌永远模糊不清。
我漫长岁月中的记忆逐渐清晰,我回忆起笼罩在人类背叛下的阴影。是的了,就是这里,众神将我困入牢笼中的地方,那些愚昧的娃娃以我为背景彰显他们的力量,以平叛的名义。
然后,我看到了她,一位战士,手里拿着七彩宝石制成的长矛,站在至高的山峰上,她就站在那里凝视着我,两条漆黑的辫子从肩上落至胸前,同样漆黑的眼睛里射出深邃的光芒。
她称自己为娲,女希氏的勇士。她抬起纤细的手臂,猛然向后拽动,似乎是在拉动一条巨大的锁链。而我的身躯却不由自主地翻转起来,无法平衡,只能朝着她所在的高峰坠落。
她平淡的声音从嘴里吐出,却似乎穿透了我的头颅,在我的大脑里轰然炸响。“龙。”她这么叫着我,好像我是一条微不足道的小爬虫。
“你叫我龙?”我淡淡道。“你竟用如此低劣的称号来呼唤我?”
娲紧握长矛,向后退了一步,似乎这一步便能避开我的怒火。
“快封印它!”娲的长矛指向山脚下某地,那里有几个人以奇怪的姿势站立,嘴里喃喃着,四周蔓延出魔法的力量,向我卷动过来。
我剧烈挣扎,娲的心中一片沸腾,她必须用尽全力,才能紧抓住束缚我的无形锁链,她高吼起来,似乎这样就能平白多一分力气。
我从她的眼睛里认出了悠久岁月前的一道身影,一个神,众神的阴谋从未结束,不过现在她也只是使用凡人之躯而已。我挣碎了锁链,夺目的光芒自我身上释放,无数的山川被我震塌成熔岩,岩浆顺着原本的山谷缓缓流淌,这就是我留给这颗星球的伤痕。
可我仰起头颅,目光沉浸在黑夜对我的怜悯中,是一道光芒洞穿了我的身体。我的心脏紧缩,意识开始萎靡,一股刺入灵魂的绝望蔓延,黯然的情绪充斥在我的脑海。
很久以前,某些好奇的生物问我,为什么我那么喜欢翱翔于我创造的每个世界。如果他们也能创造出哪怕一个世界,那么他们就会知道他们的问题是有多么的愚蠢。当我残喘于生命的尽头,亲眼看到我挚爱的造物对我放射出的能量,恰如我的心脏也缺了一角。它飞溅着火花,映入我最后一眼的光芒,啊,它超越了其他的手足兄妹。
当我抽身,终要陷入永恒的黑暗时,我感到一种从未出现过的情绪开始萌芽。
是为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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