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长《毕业歌》

《毕业歌》

收伞，立在合欢树下，看秀美的合欢擎了满头的红绒花，笑语吟吟地享受沐后的清爽。空气湿润而甘冽，浸满了合欢特的浓郁甜香，还有若有若无忽明忽灭的离愁。

行人三三两两，走过树下或穿梭于林间，有严谨的玄色学士服，更多的，是靓丽别致的彩衣，如花间的蝴蝶，像将要开谢的百花告别，热闹，却能看到紧随其后汹涌而至的寂寞与冷清。花园中鹅卵石铺就的小里径上，有多处水洼，无忧无虑的倒映着絮絮的蓝天，水中有鹅卵石露出圆鼓鼓的头，像极了正在思考严肃问题的孩童，许是不明白，为什么那些毕业生的笑声中明明充满了忧伤，脸上却带着雨过天晴般的笑。

行走在校园里，只觉浸在浓厚的离别氛围里。整个校园充斥着异样繁忙的景象，宿舍楼前快递的横幅和收购废品的车子忙碌异常，行色匆匆的行人，满眼是耀目的闪光灯和摊开在地上书本明亮的白色。当然，更少不了雨后湿黏的沉滞感。似太压抑了。我盯着校园后耸起的青山，定位到道观的所在，想象一下披了满头红绸带青檀树的模样，脚步就自动走向上山的路。

好久没到后山，更没在这个季节登过山，满眼都是绿色！松柏的苍绿，树叶的翠绿，野草的嫩绿，层层叠叠，郁郁葱葱。这才是，生机！只觉胸中郁气被涤荡干净，青山仍在，不需忧愁。立在石阶前，视线随石阶蜿蜒而上，不知名的野芳热热闹闹的拥在石阶两旁旁若无人的的开放着，笑嚷着。可以想见，若几日无人上山，这些在风中相拥的野花该是“远芳侵古道”了吧。可行人哪里会减损了，即使在雨天。树丛中，怪石后，断崖边，野芳畔，皆传来阵阵笑语与叫嚷，属于毕业生的声音从山脚一直蔓延到山顶。

在这座相对空旷的小山上，从山脚到山顶的一段不紧不慢的路上，竟叫我完全领略了“悲欢离合”四字。该是同一宿舍的姐妹，冒雨登山留念，各人手中拿了雨伞手机或相机，详尽一切可能的组合和各种有创意的姿势，不顾石陡草滑，寻了各处有“风情”可言的景物，将记忆中的一切摄入镜头中。她们笑闹着，彼此开着玩笑，大声地笑啊嚷啊，本来是分为两大阵营对嚷着，其中一人不知说了什么，轰然笑过后她的盟友纷纷倒戈，她便成了受攻击的那一个。那人笑弯了腰，一边毫不示弱的还击，一群人大笑着，丝毫不顾及别人眼光，那人像是笑累了，慢慢的蹲下去，脸埋在臂弯里，久久的，没有抬起头。我知道，她一定是笑出眼泪了。她的姐妹渐渐收了笑，有过去拥着她的，有站在她身旁轻声笑谈的，还有一个生气般的转身走远，若不是隔太远，想是能看到她红了的眼眶的。那蹲在地上的人似在极力控制情绪，使劲在胳膊上蹭了一下，扬起一张笑脸来，说了些什么，被同伴拉起来，拥在一起，复又笑开来，一同追上那走远的同伴，继续最后的相聚。

擎一根狗尾草，继续前行。在断续的歌声中登上崮顶。山顶上不知何时筑起的两栋房子，平白破坏了自然的美感，大概是用作山顶饭庄什么的，也许明年的毕业生就可边对酌边俯瞰即将离别的母校了。若身旁的这些毕业生明年重游此山，不知又作何感想呢。选定一个面向校园的窗台坐下，整个校园就一览无余了。满眼是熟悉的风光，带天井的宿舍楼，开水房的蓝色屋顶，图书馆上的船型避雷针，文科楼上球形天文仪，西操场红色环形跑道……这是我日日生活的地方啊，只是这样在山顶审视就生出许多感慨唏嘘之情，更何况即将离校的毕业生呢。

崮顶上酣卧着一块块白石，以万年不变的姿态静眠，不理会身侧的繁华与喧嚣，任风和日丽或狂风暴雨，无论朝暾夕月或星辰浩瀚，它自静卧。似那些用石块垒起的许愿柱，在萋萋芳草中黯然神伤，在毕业生特有的压抑了不舍与缅怀的声音中，静受风化，不悲不喜。

我闭眼感受山上的清风，山间的各种笑闹声似被风带远了，渐渐地，听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