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君《拨扁豆》
拨扁豆
我的老家叫大吉城,原来地处东平湖与黄河连接的水道上,三面环山,一面临水。现在由于国家实施南水北调工程,东平湖大量蓄水,湖面面积扩大,我的老家就完全处在东平湖的岸边了。
我小的时候,东平湖的水位并不稳定,遇到天涝的年份,老家的西面全部被淹没在水下,只有大片的芦苇荡飘浮在离岸较近的水面上。过个三两年,遇到天旱的年份,芦苇荡的西边露出大片大片黑黝黝的土地,除东平湖与黄河相连的小清河外,全部成了肥沃的土壤。天近寒冷,乡亲们插耧播种小麦,从而也种上了明年丰收的希望。由于有山地做保障,而从湖中露出的这些土地则成了正常收成之外的收成,也正是因为这种特殊的地理位置,决定了我的老家成了“收一收,吃三秋”的风水宝地。乡亲们自然不会浪费大好的土地,除了小麦外,还在麦垄里串种了扁豆。
扁豆与小麦的成熟期是一致的,小麦发黄的时候,扁豆也长得子粒饱满,丰收在望。现在的市面上基本看不到扁豆了,但在我的印象中却是特殊清晰。扁豆整棵并不大,小麦有半人多高,而扁豆只是在麦垄里长到一筷子高左右。整个扁豆如同一株富贵竹,扁豆的叶儿也是那般碎小而稠密,而扁豆角就挂在叶子的中间。扁豆角不大,甚至不如小指甲大,每个角里面一般只有两颗豆粒,豆粒是酱灰色的,模样就像运动项目中的铁饼一样。
那个时候还是生产队集中生产,大人们的任务是割麦子,而我们小孩子的任务则是拨扁豆。其实拨扁豆是个技术活,因为这个时候,麦芒已经半干,正处在最锋利的时候,而扁豆是生长在麦垄里的,必须弯腰才能拨到扁豆,这时如果躲不开麦芒,极有可能被麦芒扎脸,弄不好还会伤到眼睛。抓到扁豆后,要尽可能往扁豆的根上抓,如果只抓到豆冠,可能会用不上力,扁豆被拨断了,还会伤了手指。
麦垄很长,从出了庄过了芦苇地,一直延伸到小清河,可谓一望无际,站在麦田中,只能看见翻滚的麦浪,感觉到的是一阵阵袭来的热气,穿梭在麦垄里,总有一种盼不到地尽头的感觉。年少无力,不多久,便觉腰酸发胀,口干舌燥,从最初的兴奋到后来的无精打采,但不干是不行的,因为我们的长辈正在我们的后面挥镰割麦,如同追赶着我们。
当然,拨扁豆也有两个乐趣,一是拨扁豆的同时,可是选到青色的麦穗,将麦穗放在两手之中揉搓,麦皮很快脱落,用嘴一吹,剩在手中的只有鲜嫩的麦粒了。放在口中一嚼,甚至能感觉到麦汁的味道,也算是大自然最原始的美味了。第二个乐趣就是追野兔,野兔平时就趴在麦垄里,等到我们拨扁豆拨到它跟前时,野兔便会一跃而起,飞也似的逃窜了。而我们发现之后,就会一起大喊着去追,大多数时候是追不到的,但有时兔子也是慌不择路,钻进我们的包围圈,被大家捉个正着。不管最后被谁捉到,大家都会围在一起看着够,用手去摸一下那毛茸茸的感觉。
可能由于扁豆的产量太低了,所以逐渐被大家所淘汰,但在我心中永远抹不去那片黑黝的土地,那片麦浪翻滚的田野,那一垄垄生长在麦浪里的扁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