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连在那里买房的资格都没得

本城西北角，新开发了几个小区。这些新房子把城市周边的耕地一点一点蚕食了。村民失去了土地，但得到了楼房。阿姐也想改善一下居住条件，买了一套数百平米的房子。

房子尚未交工。我在阿姐车上拍照。阿姐翻白眼儿不让拍:“有啥好拍的？是不是我的房子还不知道呢。”

我不理解。房子买都买了，还能不是自己的？再说了，一个公号控拍了的图，就像他口袋里的钱，什么时候想花什么时候花，由不得别人的。

安得广厦千万间，房子是许多人心头永远的痛。阿姐儿子一度想去魔都，阿姐说，她辛辛苦苦一辈子，就能在魔都买个九平方米的卫生间。阿姐夫说:“你想多了，你连在那里买房的资格都没得。”

阿姐算算，十八年前我们这十八线小城房子每平方米九百多元，自己月薪一千五。十八年后房子每平米五千多，自己月薪三千五。不可能靠工薪买大房子，阿姐吃辛苦做生意。

她开过文具店、布鞋店和饭店，起五更爬半夜，每天只睡四个小时，有一次开车时差点睡着了。开文具店时，上货还靠人肉背，须得有好体力。布鞋店利润薄，导购员流动大，常常要自己站柜台。开饭店，起大早跑菜场，冬天手都长冻疮了。

这城市里，每天都有楼群在长高，阿姐不免杞人忧天，这么多房子，谁去住呢？

有人告诉阿姐金价看涨，也可以囤点金货。阿姐跟我说，不知存到哪里。我说:“可以镶马桶上，安全，低调，踏实。你看文莱的帝国饭店，楼梯、墙壁都镶24k金。”

阿姐笑：“我还从来没戴过一枚金戒指哪！”

她后来还是没有住上那个大房子。儿子在省城买房结婚，阿姐只得卖了那房子。疫情来袭，她现在啥生意也做不成了，也没有金子用来镶马桶了。

阿姐歌唱得好。她会唱一首《蜗牛的家》:“密密麻麻的高楼大厦，找不到我的家。在人来人往的拥挤街头浪迹天涯。我身上背着重重的壳，努力往上爬，却永永远远跟不上，飞涨的房价……”幸亏生活在小城，不然去魔都，可不得浪迹天涯么？还有人为了房子去杀人，真是太可怕了。

唉，房子房子，啥时候人能不把房子当成最头等和最头疼的大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