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二师兄驾到(九)

三魑何等透彻,二师兄麾下谁不精于审时度势?能于二师兄阶下趋前抢言,而二师兄默许之,足见其在二师兄眼里之分量,心中之地位。一向,二师兄常于帐下撺掇些小抵牾、不平衡,弄些必须他亲自出面调停才可了局的小伎俩,鬼胎诸位昭然纤毫,碍于欲借重其平台渔名渔利,各有所图,俱各装傻,只管大赞二师兄英而明,二师兄伟的大。
三魑言曰:
以吾观之,伴生天地之信仰、宗教之所以成为精神营养,不可或缺,皆因其直抵生死,贯透阴阳。这教那教,包括佛教,无不发端于终极迷惘,即生死。生死,死生,生而必死,死无再生;生而惧死,死而求生。此天上地下终极难题,终极无解,是陷阱,也是黑洞,无可探幽;是悬崖,也是台阶,众生攀援亦不可达巅峰。存巨大思想、理论空间,各教均试解之,均无以解。现存相关学说,于攸关处,无非一个字:骗。忽之悠之,骗来骗去,言曲直,道善恶,形成这样那样貌似有理之理,均为对生命消亡后之推想,无可印证,亦无以求证,更无从溯源。
三䰣兄如此厚爱佛道之学,无非借梯上楼、借刀割肉甚至杀人罢了。要不,三䰣兄您自毁道行,死去试试,到阴间看看?天堂?地狱?西方极乐世界?您去看了,能回来说给我听,我二话不说,信。
三䰣气急拱手,高叫:
我佛慈悲,三魑谤佛污佛,恶语中伤,罪在不赦,不可令其信口开河。
二师兄眼见那厮脸红脖粗,气急败坏,反长嘴敦厚憨笑,悠然从容,举爪按压,温文尔雅之下,尽显“我自有主张”之自信。
兼听则明,偏听则暗。吾倒要仔细听听三魑妙论。
三魑只等那二师兄话音才落,拱手施礼,虔诚进言。
这教那教,均如美酒,看上去清冽可鉴,闻起来浓香馥郁,品一口迷幻如仙,然不喝由我,喝了由它。故简言之,教,圈套也,不入由我,入去由它。不信由我,信了由它。可不信之信,利之用之。糊涂信之,自认为真;糊涂不信,未可较真;让别人信,骗别人信,以驾之驭之;强别人信,迫别人信,诱之以生,吓之以死;嘉之以封赏,许之以汗青;予人以虚空,贪之以笃实。不过尔尔。
天上人间,时空荏苒。人生仙生,佛门道门,乃是一段过程,结果均归虚无,何须着意。此过程系于分秒,分秒皆珍。俗世故事,最能见微知著。贵为王侯,若分秒紧张、纠结甚或忧惧、恐怖,此苦此累,无可消解,活之何意?贱如引车卖浆者流,或居无定所,或顿饱顿饥,倘四肢健全,自食其力,自得温饱,亦可分秒乐之,故笼统忧乐,皆无关乎身外,而只系于内心。充要条件惟其唯一:活着。
故,生而为人,出生就是麻烦,活着就是问题。活得越久问题越大。所有宗教,解决的,所承诺者,乃是死后.之计,解决的,却是活着的问题。故虚拟阴阳两界,为求好活,拿死说事。活之痛,死之惧。活之难题无解,觊觎死后解之、偿之。以死为理论依据之宗教,模拟阴间善恶诸境,试图解阳间凡人的问题,大谬。
二师兄早已沉脸蹙眉了。
尔何以走三䰣老路,如此聒噪?
三魑也不急,再次拱手施礼。
我佛慈悲。主菜在此。
佛之功德在度。盖因生死鸿沟宽而无涯,深而无底,不可穷极,故佛祖很忙、很累,佛门弟子莫不于两岸虔诚合掌,终生叨念南无阿弥陀佛。
度生,许死后恩典。
度死,赞生前功德。
此大智之根,众妙之本。
故,欲横行天地,统御八方,须悟透两个词:复活。溺死。
二师兄不屑一顾,寒齿一笑,挥爪截断三魑滔滔不绝。
复活,凡俗人间之美好愿望,骗局而已。妙手回春、起死回生不过江湖郎中骗人财货之骗词,休要拿来唬我。溺死,深水之中,一溺就死。死了死了,一死皆了。连神仙都只救苦难不救生死,木甚新意,来点新鲜的。
三魑不急不躁,只等二师兄吐出真言,亮出疑惑,才好尽展策划之睿智、价值。
我佛慈悲。我等浸润佛学道中,焉能不深谙汉语同音多义之妙?逻辑演算之精?相面算命者市场广阔,多成于此,连人间瞎子都能唬的健全人心悦诚服,五体投地,多成于概念,达于推演。诚如预测“父在母先忘”,父母无论在否,亦无论谁在谁不在,抑或谁比谁先不在,均可应对,都可自圆其说。
二师兄再次截断:
离题矣!离题矣!干脆点,直奔主题。
三魑曰:复活,此表面穷极生命极端,不过人间梦幻耳。说的,其实是另一种状态:服活。活必服,服可活。服,才能活,不服,一定死。服,才是万法之宗。
溺死,本意乃窒息水中,不令呼吸,不可呼吸,中饱冷水,窒息而亡。无论自窒他窒,说的也是另一种状态:逆死。逆,必死,从,可活。逆,即置深水,断绝呼吸。此中奥妙,治逆,在窒,令其窒,成其服,得其从。
天下宗教,悉系于生死,穷于极端。天下地下,所遵之王道,不过服活,逆死,奥妙尽在其中。
那东土车厘国,皇皇广厦,芸芸众生,皆重于财货、生死,贪婪成性,耽于感官享受,多道德沦丧之辈。视己命如泰山,视他命若鸿毛;伤己一毫暴怒,杀人百刀嫌少;攫利不惜损人,生己不惧害人。登峰造极者,怀揣利刃,高喊仁义;满口道义,杀人如麻。黄钟尽毁,瓦釜雷鸣,乃堕落一槽。此天赐良机,天助我佛。倘大行服活、逆死之道,管保我佛威震寰宇,天地无敌。
二师兄虽猪头人身,满身“二气”,却听得出三魑之言已泄露天机,此不足为天地道也。不禁拍案怒目:
唗!一派胡言,离题千里。佛门清净,吾必恭从敬奉,岂可阳奉阴违,毫厘差池?驻锡地事,吾早有主张。
阿弥陀佛!菩提萨埵!(待续)三魑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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