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不过是人生一个普通的机会
号主按:
高考,真没有许多人想象的那么重要。对于即将开启新的人生的这一代人来说,虽然十年寒窗在此一搏,但是于漫漫人生而言,这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机会。我的经历可以证明:人生能否顺风顺水乃至能否成功,最重要的,真不是读了什么名校,拿了什么大牌文凭,这些提起来很重要的东西看上去很光鲜,甚至光芒四射,引人注目,但毫不例外的,跟既有财富和名牌穿戴一样,乃身外之物,不是人生的全部,甚至不是主要因素。
最最最重要的,是个人内在修养,而修养的内涵,知识固然重要,确是基础条件,而真正起决定性作用的内涵,是懂得感恩,让人值得信赖;是具有强烈责任心的内在品质和思想行为。一个善待机会懂得感恩的人,又切切实实能够对自己负责,对家庭负责,对社会负责的人,他的人生可能会跟我一样平凡,但一定会机会多多并不寂寞。
高中毕业照。倒数二排第二为本尊。
我承认,在家当下的中国,高考确实是底层子弟跃升阶层的一个不可多得的进步身阶梯,有了这个阶梯,才使广大社会底层子弟尤其是农村平民子弟改变自己和家庭的命运成为可能;
我亦承认,当前的时代,学子们确实不像我们所处的改变开放之初的时代,稍有过人的学识,肯负责任,愿意努力就会有机会,如今的社会结构、经济文化环境、竞争形势已远非当年可比。
但是,我依然认为,相对于即将开启的人生旅程,高考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机会,十年寒窗所准备的如果只有文化科学基础知识而没有养成懂得感恩、能负责任的良好习惯,就算是考一所好学校,拿到学士、硕士、博士文凭,也并非一定就意味着成功。
在此,我要给广大考生,尤其是广大平民子弟考生泼一盆冷水:
对于绝大多数平民子弟来说,要想立足社会,负起自己知家庭的责任,承受苦难,在苦难中杀出一条血路几乎是必由之路,梦想通过一次高考就能一步跃上生天的想法是幼稚且不切实际的。
高中毕业哥们合影。左为本尊。被一师范同学凃鸦。
我是1977年国家恢复高考制度的第一次高考考生。作为农民子弟,虽然我们复习迎考也很紧张,也抱有很大的热望和期待。但我们并不惶恐。认真迎考,考不上回农村当农民种田。
或许,那时的我们不像今天的孩子似乎天生就应该在城市生活,在城市找工作,也没有今天从家庭到学校到班级到个人的各层次各种推波助澜的比拼,至少没有今天这么强烈到近乎疯狂。我们天然的都有靠自己的双手自己的肩膀去承担去打拼自己人生的自觉。
这种自觉,其实就是责任心,对自己负责,对自己的家庭负责。讲得俗套一点,就是朴素的"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有对自己负责的自觉,走什么路,做什么都不是问题,都能沉下心来,认真努力去做。
我们算是赶上了好时代,作为应届毕业生参加首次高考。讲真,我们初高中阶段处于"文革"末期,学知识是次要的,参加工农劳动接受各种思想学习教育才是主要的,没学到多少真才实学。拿到复习资料,很多内容,我们郅没有学过,比如一元二次方程根与系數的关系(韦达定理)是现在的初中数学内容,那时,不要说我们初中没见过,高中也没学。加之,这次高考有包括老三届在内的很多社会青年参加高考,我们根本没有信心跟他们竞争,败局几乎是一定的。
当然失败了。就算我是学校选定的文、理各两个共四个苗子之一,最终,两个理科苗子考上了,而我们两个文科苗子落榜了。邻村一个30多岁的社会青年也考上了,上了武汉一所很好的大学。
我回农村务农了。
那年我18岁。
在倒店中学我的宿舍留影。方定敏拍摄。
几乎是从失败那一刻开始,我就下定了决心,明年再考。
但这并不妨碍我努力去做一个合格的农民。我父母太难了。那时还是生产队,父亲中风后偏瘫,母亲得像男劳力一样挑起家庭的重担。我的毕业回家,立即成为家里的一个硬劳力。送公粮、上水利等需要一家一个硬劳力的活儿,再也不用母亲去顶了。
作为新科农民,有两样活路,十分考验我的意志。一是送公粮,一是上水利。
送公粮是把生产队打下、扬净并晒干的稻谷送往公社设在高铺的粮站。我们村离高铺粮站不远,不到一公里,但其间隔着一条河,一条铁路,河很深河坡很高,铁路两边也都有很高的坡度,挑150斤一口气不换肩送到粮站成为男人们乐于展示威力的项目。
我也可以认为那些壮劳力也有借此展示优势、挤兑新科农民的意思。
我不服输,挑着担跟着跑。
什么叫血奔心只有我的心脏知道。特别难受的是爬坡。大家成群结队打着"哦呵"风一样冲坡,我没有一次跟得上,总是在半坡不得已喘气稍歇。蹬蹬蹬上坡后,在平路上再加把劲争取赶上队伍。大多数时候赶不上。那种挫败感和不屈心让我咬紧牙关。
一有闲时,我还读书、复习。村上的大伯大叔大哥哥们不乏讥讽地叫我"大学生",背后"文不文,秀不秀"的议论也不少。
我的想法是:我可以好好当农民,但这一点也不妨碍我争取别的机会。而对于村上人的议论,乃至包括病重在床的父亲和当时在村民办小学当老师的哥哥的斥责,都没有改变我按自己的意愿去生活、劳作和学习。
我还时常通宵达旦读书写小说,到处乱头苍蝇一样往报刊杂志投稿。
在实验中学教书时送学生王云波入伍。前左为本尊。
上水利于我简直是一场炼狱。
1977年冬天,县里组织漳河改道工程,又是一家至少要出一个男劳力。我理所当然得上水利。
我是在哥哥结婚那天宾客满堂的时候跟社员们上漳河的。母亲当时哭了:这几天在家里油汤油水吃了再去。
是我执拗,坚决随村里的大部队一起走。父母养我这么大,读书十多年,我是家里文化程度最高的。我必须扛起担子。
水利工地是个什么概念?我们在附近村庄的社员家开地铺,每天没有太阳出工,到晚上没有太阳收工。在几公里长的战线上,乌央央密密麻麻都是人。一个硬劳力每天要挖五立方土。河道浅的时候用斗车推,后来河道深了,斗车推不动了得用肩挑。这种劳动强度很多壮劳力也叫苦不迭。我的堂兄受不了有好几次借故往家里跑。我一直咬牙坚持。做一个合格农民就要从最繁重最难熬的日子开始。
大雪纷飞,我跟社员们一样赤膊上阵。
肩膀磨破出血垫个手巾继续挖土挑土。
一日三餐我每餐都能吃下两海碗白米饭。
我也曾捂在被子里哭泣。浑身疼,肩膀疼,喉咙口屡屡闻见血腥。
我还坚持每天给公社营部广播站写稿送稿。听到自己的稿件被广播,再苦再累,心中的热情热望依然如火般燃烧。
在县实验中学教书时带领部分同学探访邻县白兆山。
次年高考季,我不敢挑战大学,报名参加中专招生考试。
高中的程老师、汤老师等把我招回学校复习一个多月,这年我考取了一所师范学校,重新获得了上学读书的机会。
跟现在大不相同的是:那文哥刚结束,人才匮乏、百废待兴,商品粮户口与农村户口分野明确。考上大、中专院校就意味着跃出了农门成为"公家人",且毕业后全部包分配。
两年中师毕业后,我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一名教师,吃上了"公家饭"。
作为农家子弟,我没有后台,也没有凭借,全靠自己好好做人,努力学习,踏实工作。那时感恩啊,感恩父母,感恩老师,感恩漳河工地,感恩时代。我从回初中母校教书,到选优到公社的中学教书,两年后的1984年下半年,又被选调到县实验中学教书,感恩、负责成了我的习惯,而"战胜自己"是我的座右铭。
肯吃苦,能担当是我的追求,也是周围人对我的基本评价。1987年我被破格调入县委宣传部从事宣传工作,1993年成为云梦县文化局掌门人。
而1997年,我又以"换个活法"的理由,弃职到厦门谋生。其间故事多多,辛酸多多,数言难尽。
如今,我已退休两年了,依然在厦门一家大型集团公司担任高管。我也许不够成功,但是我一定快乐。就自律、吃苦而言,直到现在,我能跑全程马拉松,挑战过100公里超级马拉松,也完赛过60公里山地越野跑。作为渺小的个人,我们确实无法改变社会,但是我们一定能够改变自己。能够继续从事自己喜欢并赖以生存的工作,靠的仍然是两大法宝:
一、懂得感恩,从内心、从行动上感恩。
二、切实负责,成为一个可以信赖的人。
最后,祝福所有学子,从高考开始,开启自己懂得感恩、切实负责的快乐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