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选刊】河水像碎玻璃翻动着春光
河水像碎玻璃翻动着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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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引
山中子
北方下雪；
江南多阴雨，湿冷。
随便一伸手，就能从半空中
扯一块乌云，做抹布。
风依旧婉转，扭着腰，从一条胡同进，
从另一条胡同出。有时，也会穿堂而过
偷窥后院一朵凌霄花含苞的隐私，
告诉远方的人。
风依然浩荡。柳在岸上，
佝偻着腰，患了多年的风湿症；
遇见一座湖泊或者港湾，就放一只乌篷船，
停下，或者摇着一支木浆，摇上三摇。
小麦是遇风见长；小油菜抽苔，开了花。
炒菜苔，泼上一小瓢小春风，
起锅，装盘
清脆，爽口，甘美，已沐三春。
雨中
山中子
再一次走进细雨，如走进霏霏的往事
童年站在街道旁，在枝头开始发芽
青春靓丽如蓓蕾，含苞蓄势，或者已然绽放
而中年，如一团野草，潦倒困顿，饥渴多时
至老年，渐入佳境，把一切都看淡了
譬如在一场雨中，不打伞，不着雨衣
安步当车。
杨保罗的讲述
施施然
已经过了台北，公路两旁
的槟榔树下，日光
在丛林和水草中游动。穿过
低矮错落的防震楼，大巴车平稳地
向台南驶去。“给老爷太太们
请安”。杨导游还在继续他，准确说
是他的母亲的回忆：1948年
在“大撤退”潮中作为
一位国民党连级军官的姨太太
她和丈夫一起，在福建一个码头
登上了开往台湾的船——
在我们常见的电影中，她至少是
情感的胜利者。不是吗？
她取代了大太太。
而她未来的儿子，此时正大声地
告诉我们接下来的事情。
是的，她和他待在一起
但现在，限乘750人的船
铁板一样竖立着两千多个
在密不透风的对峙中
不分男女弱孺，肉紧贴着肉
人们站着呕吐。
站着哭骂。站着
咽气。十几个风雨颠沛的昼夜
她一路上耳听死去的人被
扔进海中。那惊心的
“扑通”声。是动物的
求生本能，使这个刚踏进婚姻的旧式女人
挣扎着，从脚下一片排泄物的汪洋
不，是从一场战争中
活下来。像沧海中的一粒砂。
春夜
施施然
春夜是静的
因为你听不到
杏花初发的声音
春夜是暖的
我的亲人面色潮红
而我香汗淋漓
换上干净的薄衫吧
去护城河边走走吧。你看
河水像碎玻璃翻动着春光
在春夜，如果你辨不清花香
和光亮袭来的方向
背后就会长出翅膀
春夜也有翅膀
它飞上你的阳台
钻进了你的梦中
春夜的梦，没有大门
死去的母亲像笑声
在里面进进出出
一九九三年，诸城之忆
黄浩
一九九三年的诸城，怎么看也像个巨大烟囱
咕噜咕噜到处冒黑烟
大华岭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
我时常被一群小痞子撵得落荒而逃
那年春天流行一首叫做《春水流》的歌曲
此时下海捞鱼摸虾的人们日益增多
街上充斥着假货，龙城市场无比繁荣
夏天，我们在地摊上吃蛤蜊喝啤酒
爱情变得混沌不清，旧人离开
新人却也狂热
一九九三年，我初入江湖的大染缸
秋风一起，我便五颜六色
一场雪下来的黄昏
我骑着山地车走在扶淇河畔
河里的芦苇晃晃悠悠，呜咽声起
是不是在嘲笑我，从此再也回不来的天真
大海
纳兰寻欢
有一次大海
来到我梦里
她轻轻地
轻轻的
摇晃
在我以为
她要摇晃到我眼里
并且住下来的时候
她猛地一荡
去了远方
隐匿不见
剩下美丽
柔软的沙滩
我睡在上面
安静到来
秋水
冰箱里还残留巧克力香
深海鱼保持着最后的游水姿势
小菜苔收拢了绿罗衣……
午夜临近，把身体
从一堆文字中抽离，想念亲人
斟一杯有露水香的茶
我打赌，明日阳光将至
胸口涨满的雨水就还给土地吧
我的小院草长莺飞
好似春天一直都不曾离去
取消闹钟设置
潘舜霞
从床上爬起来
面对敞亮的窗口
我像一个盲人。24小时
如一个孤独者——
时间的天平秤着空
取消闹钟设置
裹睡衣的身体是个掉磁的虚词
只想劈头盖脸地给她一拳
将她重重地打入光里
重新设置晨昏
在劳作中重新获取
生命的铁——
骑驴的人
王厚朴
着华服，执墨笔，皆有一腔旧时雅调
他们要去
采南山的菊
左手折扇，右手杜康
慢悠悠地
从魏晋，转南朝，到唐宋
山间古刹，谈禅
明窗净几，煮茶
读圣贤书
淡尘俗事
他们从不示人啃驴肉时
那张油腻面孔
从不尿急
也不便秘
骑驴的人甚至没有见过一头真正的驴
它的骨架
与脾性
他们所知道的
一半来自古书
一半来自街上的卤肉店
每一朵桃花都是前世
凌小妃
一朵云从天空落下
落在山峦，落在溪水，落在千年的桃花源
少女的绯红跃上枝头染红春的心事
少年的青涩卯足勇气吹绿内心的江南
我随陶渊明缘溪而行
漫步走散的时光，寻找前世的鱼郎
那未开的桃花紧裹着三生石上的誓言
迟迟不肯打开，桃花树下
孟婆汤里满是桃花泪
喝吧，喝下前世的沧桑，趟过忘川河
下一个轮回定是帘中人比桃花秀
桃之天夭
三花园
最危险的妖， 勾人魂魄
比如梨花，故意带雨，比如桃花，两颊腮红
总以女子的形象示人
一个人河边看花要小心溪水湿脚
折枝要小心手上长出不同寻常的掌纹
一个人偷看另一个人的时候要小心
眼睛里是不是藏着一位窃贼和三尺陷阱
开始担心和怀疑，曾经让我举箸无味，夜不能寐的人
担心她会对我幽幽地道一声一一一
相公，三月此去，路途遥远，早去早回
我只有这一只杯子
人邻
途经我的草舍的人
进来喝一杯水吧
等你解了渴
安心坐下
我们要好好说说话
一路上你都好吗
都经历了一些什么
你还要去什么地方
要是天黑了
你就在这儿
安心歇一个晚上吧
我还要跟你说的是
我只有这一只杯子
路过的人
我们一起爱惜它好吗
要知道我还有很多年要用
我还有很多年要呆在这里
清晰地喊出我们的孤独
张战
呆呆站在树林里
我向你告别
我看着你的眼睛
好像我在用瞳孔呼吸
那条小路的尽头
栾树上挂满明灭的灯笼
一片树叶落下
树林悄悄发生了变化
一棵树把另一棵树拉进怀里
簌簌落下了露水
多凉啊
过些天，露珠会变成白霜
就像揉碎的月亮
突然一只鸟叫了
清晰地喊出我们的孤独
一切如常
代薇
秋日，如常
看书、喝茶、浇花
好久不见
没有消息是最好的消息
一个朋友告诉我
所有的问题和困惑都是道场
当下眼前的存在，和每一个念头
都是你修行的地方
闲暇的人比忙碌的人
可能更能领会事物
生命之美，无外乎白驹过隙
忽然而已
如常，一切如常
便是好时光
月色
雪蝴蝶
今晚，我和天上的月亮
穿一样的颜色的衣服。且
同病相怜。它穿过大叶杨时
我替它斜了一下身子
我过马路时
它替我躲了一下疾驰而来的车
为了表示感谢
我要了双份牛肉面
可是等我吃完了
它还是没有动筷子
这时它真像我的妈妈
总是喜欢看着我吃
并且随时都会把她的那一份给我
白玉兰
均锤
年年不负约
日里夜里玉生香
照亮天井
照亮陋室
照亮原野
第一次看到你
就像进入圣地
你如此高雅纯净
雪花梨花哪有你庄重
蜜蜂蝴蝶不敢靠近
你这海底生出的玉
你这清香四溢的兰
你是我前世今生的莲
成群的天鹅
向天空飞去
西盟的早晨
公刘
我推开窗子，
一朵云飞进来——
带着深谷底层的寒气，
带着难以捉摸的旭日的光彩。
在哨兵的枪刺上
凝结着昨夜的白霜，
军号以激昂的高音，
指挥着群山每天最初的合唱……
早安，边疆！
早安，西盟！
带枪的人都站立在岗位上
迎接美好生活中的又一个早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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