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军 || 山寒水瘦亦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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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左军,1966年1月出生,枞阳县第三中学教师。教学之余,偶有心得体会也会诉诸文字。发表教学论文数篇,也曾发表过散文几篇。

 山寒水瘦亦坦然

坐山拥水,是县城的幸事,更是县城居民的幸事。

可是,冬日里的居民,却怎么也不会有兴致来游山观水。因为此时的山,是寒山;此时的水,是瘦水。

那位于县城中心地带、也是县城最高处的山,在冬天也确实“面目可憎”,“味同嚼蜡”。山之高处,都凋零了,除掉那夭矫的松树、挺拔的杉树,还有近些年来栽种的香樟;山之低处,都枯败了,除掉那背阴的苔藓,翘首的蕨类,和那丛生的竹子。

从下往上看,或从远向近看,偌大的魁伟的山,居然像个瘌痢头老者!落光叶子的树,枯萎倒伏的草,使得整座山上面的植被稀稀拉拉,而裸露着的山体不就像上了年纪且又头发脱落的老人了?

那缺少草木覆盖的坡面,自上而下,则更似老人额头、脸部和颈子上面的皱褶——沟壑纵横,松松垮垮,毫无生气,更无润泽。

我忽然觉得,这不中看的寒山竟然像我那劳作了多年后死去的大伯父!在其生命的最后阶段,他的难看的瘌痢头越发的难看了,他的松松垮垮、蜡黄的皮肤越发的毫无生机,暗淡如灰了。可年轻时的他,却也是挑着两百斤的担子健步如飞、抱起水桶粗的石磙连气都不喘的壮汉呢!

我独自行走在冬日寂寥的山腰步道,枯立的枝丫上静立的鸟儿似在与我对话。往日,尤其是春夏季节,山木葱茏,山花烂漫,山气飘香;步道上的人熙熙攘攘,络绎不绝,有全家出游的,有同学、同事结伴而来的——那气氛,那架势,惊飞了栖息于枝叶间或草丛里的鸟儿、虫子。

如今,除掉衰败,就是萧索;除掉枯寂,就是冷清。顺着大片大片的空隙,你可以看到山的更深、更高处,也就看到了无需回避、堂而皇之层层垒着的大大小小的坟墓。

当草木茂盛、山花烂漫的季节,它们被遮住了,被隐蔽了,不被游客所见——其实,它们一直就存在于此,并不因季节的变换而变换,也并不因草木的荣枯而存废。

前几天下了一场雪,城中的山自然一改寒冬季节特有的萧索和粗疏,变得妖娆、靓丽起来。于是乎,朋友圈里关于此山雪景的视频广为传播,上山踏雪赏景的大人、孩子也络绎不绝,兴致盎然。寂静了多时的山终于又喧闹、沸腾起来,冻僵了的小城似乎也因此一下子而回过“阳”来,有了活力,美丽而自信。

只是,老天爷似乎在有意调侃“势利”的市民:雪后的第二天便阳光普照,雪景顿消!

也许,城中的山为坚守本性,才拂去短暂的伪装,再次将穷冬季节那不耐看却非常真实的面孔呈现给众人吧?

而大多数的“众人”,果然也都是现实的,抑或是“势利”的!

可山还是那座山。它的头颅,依然高昂,尽管头发稀疏;它的脊梁,依然坚挺,尽管背已微驼。山不会虚伪,该萧索枯疏、凋零衰败时毫不隐瞒;山也没有记恨,该春花烂漫、荫天蔽日时毫不吝啬——正如生命的常态、生活的本色,真实而坦然。

瞧,那些矗立于寒风中的松树,不正挺直着腰杆静等着下一个春天、下一个轮回的到来吗?那些蛰伏于冻土中的虫子,不也一边冬眠,一边竖起耳朵静候那第一声春雷的召唤吗?

离城中山不远,有着城中的湖。那可是春夏季节小城人游览的好去处、自豪的真资本。

农历二三月,湖岸杨柳依依,鸟鸣啁啾,花团锦簇,游人如织;而在盛夏,湖岸及湖中岛屿,浓荫蔽日,凉意飕飕,纳凉者有之,垂钓者有之,而夜晚趁着月色表演黄梅戏者亦有之。

最可爱的是那一湖饱满的春水、夏水,恰如少女那清澈而圆润的明眸,在城中央汪开来,漾开去;而那湖面上,田田的荷叶,招展的荷花,馥郁的荷香……都是那样的让人心旌摇荡,流连忘返!

可是,现在的城中湖,水已消落大半,淤泥也多处显露。湖岸的消落带,一圈一圈的,一层一层的,毫不掩饰地打着皱,犬牙交错,泛着灰白色,既似老者的额头,又如豁了牙的嘴;那窝在湖底的剩水,则让我想起了早年间我年老外婆干瘪的乳房——八十多岁的外婆,夏日里毫不在意地披散着竹布褂,拖着线袋般的“形而上”的乳房,忙碌于灶房与牲口棚之间。

都说“留得残荷听雨声”。残荷虽有,却已倒伏,谁还来听那稀疏的、单调的雨声呢?

而那“杨柳青青‘湖水’平,闻郎‘湖’上踏歌声”的夏日盛况,也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换来的却是——“阵阵寒鸦飞影乱,总趁斜阳,谁肯还留恋?”鸦既如此,更何况于人?

但还是有三三两两的老人,不紧不慢地来到这冬日的湖边。他们或徜徉于湖堤,如同往日,无视湖水的深浅;或聚坐在椅子上,安闲地聊天、晒太阳,不问游人的有无。他们应是穷冬季节,那寂寞、干瘦的湖水忠贞不渝的好邻居、好伙伴了。

且慢。水虽浅了,瘦了,但水质却似乎更透明了。那水底的青草也似乎更柔了,更坚定了——坚定于瘦水的怀抱,坚守于自己的“寒湖”。

“寻梦?撑一支长篙,向青草更青处漫溯。”这是湖上管理人员的常规工作,也是湖之恋人水草的梦——对于春天和盛夏的梦,对于深秋和严冬的梦——周而复始的梦!

全身黑色的、体型不大的水鸟,似乎从春天开始,就一直游弋、戏耍于湖里。冬天来了,可它们就是不理不睬季节的变化、湖水的盈亏,照样在玩“水上漂”或“水底钻”的把戏——它们可是湖的精灵?抑或就是湖的儿女?

那栖息于湖中湿地边洁白的候鸟,则更是钟情于这一方瘦水,这一片寒湖。尚未入冬吧,它们就结伴飞到此地,盘桓于斯,栖息于斯,给瘦水平添了亮色,给寒塘增加了灵动!

尽管春暖了,花开了,它们就要离去,它们就要让位于如织的游人、喧闹的盛况。可在这个缺少生机、需要活力的季节,它们的到来和栖居,又给了湖畔人家乃至小城多少的慰藉和希冀。

冬天的湖就是这样,以自己的常态和本色示人。虽然它浅了,瘦了,甚或丑了,陋了,可依然存一份念想于人,并给予人们别样的温暖和慰藉!

我就是在这般温暖与慰藉之下,每天都漫步于湖堤,追寻着冬日的阳光。

谁说穷冬无颜色?山寒水瘦亦坦然!

(文中配图由作者提供,版权归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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