谜一样的中国禅画大师,被日本人奉为“国宝”!
牧溪《布袋图》局部 京都国立博物馆藏
牧溪,中国南宋时代的禅僧画家,一个谜一样的人物。俗姓李,佛名法常,生卒年不详,南宋末理宗、度宗时 ,在杭州西湖长庆寺当杂役僧。南宋灭亡后圆寂。
牧溪作品
禅宗有“神通及妙用,运水与搬柴”之说,牧溪如是,金庸《天龙八部》中的扫地僧亦如是。扫地僧的“神通”在于武功,而牧溪则于画中体现其“妙用”。
牧溪《达摩大师图》
他在中国滚滚历史尘埃中,几乎销声匿迹。元代吴大素《松斋梅谱》说得较多,可是,这本书在中国已亡佚,仅有日本保存手抄本。也不记载生卒年月,寥寥数语,不到两百字:
“僧法常,蜀人,号牧溪。喜画龙虎、猿鹤、禽鸟、山水、树石、人物,不曾设色。多用蔗渣草结,又皆随笔点墨而成,意思简当,不费妆缀。松竹梅兰石具形似,荷芦写,俱有高致。一日造语伤贾似道,广捕而避罪于越丘氏家,所作甚多,惟三友帐为之绝品,后世变事释,圆寂于至元间。江南士大夫家今存遗迹,竹差少,芦雁木多赝本。今存遗像在武林长相寺中,有云:爱于此山。”
牧溪《芦雁》
而这已经是牧溪在历史里留下的的全部痕迹。
再多一些的资料,都是对他画作的批评。
“近世牧溪僧法常作墨竹,粗恶无古法。”
——元·汤垕着《画鉴》
“仅可僧房道舍,以助清幽耳。”
——元·庄肃《画继补遗》
牧溪《莲鸟图》
但就是这样一个在中国籍籍无名甚至不受好评的画僧,却以其“清幽”、“简当”、“不假妆饰”,在东瀛日本获得了远胜于故土的声望、尊崇与知音。他的名字和宋徽宗写在一起,与玉涧构成日本「禅馀画派」的鼻祖之一,被称为“日本画道的大恩人”。
牧溪《芙蓉图》 日本东京大德寺藏
墙内开花墙外香,这句话,用来形容牧溪的作品再恰当不过。
牧溪在禅风盛行的日本找到了他的知音。他们从他的水墨简笔里流泽出来的灵悟,感受到了牧溪充满禅机的思想。
川端康成
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川端康成也曾满怀深情地提到牧溪:
“牧溪是中国早期的禅僧,在中国并未受到重视。似乎是由于他的画多少有一些粗糙,在中国的绘画史上几乎不受尊重。而在日本却得到极大的尊崇。中国画论并不怎么推崇牧溪,这种观点当然也随着牧溪的作品一同来到了日本。虽然这样的画论进入了日本,但是日本仍然把牧溪视为最高。由此可以窥见中国与日本不同之一斑。”
牧溪《松猿图》 日本东京大德寺藏
七百多年来,牧溪在我国本土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反而在日本得到崇高的地位。当时的日本僧人把牧溪大量的作品带到了日本,现在,他的作品主要收藏在日本。
当时日本幕府将收藏的中国画按照上、中、下三等归类,牧溪的画被归为上上品。
牧溪《叭叭鸟图》 日本国立美术馆藏
水墨皆禅,万法唯心,对牧溪而言,他也许从未定义自己是个画家,而首先是个僧人,是个禅师。绘画于他而言,不过是以画面取代文字传达和记录了他对世界的认识和对人生的感悟。
鸟
他的画被归为禅画的范畴,禅画不同于文人画,不拘泥于笔墨或气韵,将生命的解脱视为最高存在意涵。画中幽远超然的留白,似乎天地之间,只剩你与他笔下的一只蜻蜓、一颗萝卜、一只小燕。生命原本就是这么简单。
虾
枇杷
石榴
南瓜
他画了一幅被世人公认为禅画中的经典之作《六柿图》,简逸的笔法,分明的墨色,随意排陈但不凌乱的柿子,留下一片简约、朴拙,静远的禅思。信手拈来,无非是道,浑然天成,无迹可寻。
《六柿图》
从这张《六柿图》中,我们可以体会到六个柿子随机的摆设,用在每个柿子上不同的笔墨、虚实、阴阳、粗细间的灵活运用,作品呈现出静物作品的“随处皆真”的境界。
《潇湘八景图》
牧溪的《潇湘八景图》,如同无数璀璨瑰宝中一颗蒙尘的珍珠。潇湘地区指潇水与湘水交汇的湖南零陵至洞庭湖一带。这里水域宽阔,湖泊众多,降水丰沛。牧溪便是以最为朴素的材料——水和墨,最大限度地利用二者所产生的变幻丰富的晕色,绝妙地展现了潇湘地区的湿润之气与空濛之光。
然而在数百年的历史风云中,“八景”已各自分离成单独的挂轴,且有四景遗失,仅存《烟寺晚钟图》、《渔村夕照图》、《远浦归帆图》、《平沙落雁图》四幅真迹,且都在日本收藏。
牧溪 《烟寺晚钟图》
《烟寺晚钟图》,画面的大部为淡墨表现的浓雾,左侧有树木丛生于浓雾之中,树丛深处隐现着山间寺院的房檐,悠扬的钟声仿佛正穿透云烟飘然而至。意在晚钟却不见钟,仅有若隐若现的小小房檐以静态展示着动态,以无声传递着有声。
牧溪 《渔村夕照图》
《渔村夕照图》同样云雾弥漫,不同的是有三条光带从密云间隙倾泻而下,左侧是隐没于险峻山峦之中的小小渔村,画面正中摇荡着寥寥几笔勾出的一叶渔舟。
牧溪 《远浦归帆图》
《远浦归帆图》,虽然表现的是急风暴雨,但并没有压抑和窒息,还是雾蒙蒙,雨蒙蒙,充满了机趣和平和。水面空阔,真有船子和尚所说的“终日江头理棹间,忽然失济若为还。滩急急,水潺潺,争把浮生作等闲”的韵味。
牧溪 《平沙落雁图》
《平沙落雁图》在横幅一米的宽阔画面中,首先抓住人们视线的是远方的雁群,依稀可见。仔细观看,才发现近处有四羽大雁,形态各异,清晰生动——此为“平沙落雁”。
日本能乐大师世阿弥曾说,“隐藏着的才是真正的花。”在日本人的眼中,比起直接地画一朵艳丽的花,他们更喜欢画一片凋零的花瓣。所以当他们看到牧溪的《潇湘八景图》,被他笔下若真若幻的空濛境界震撼了。不过是最朴素的材料——水和墨,牧溪简单几笔就使之交融糅合,浓挥淡抹描绘出绝妙的空濛之光。
这份“无声胜有声”的大气之美,才是牧溪隐藏着的真正的花。
牧溪《柳燕图》
枯淡清幽,是牧溪和日本所崇尚的独特的美,“无画处皆成妙境”仅以点滴之水、咫尺之树,表现江山万里景象。这种空寂和清淡,是当时生活在富饶繁华的宋朝文人所感受不到的,要一直到400多年后的明末清初,看着国家衰败破灭而避入空门的八大山人,才能深刻地体会到。
牧溪 《竹鹤图》
而八百多年后的今天,再看牧溪的作品,我们会为之深深打动。因为,真正打动人心的艺术,从来都不分国界,更无关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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