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飞鹏:玉(长诗)

《玉》这首长诗写于2006年,2006年在我的人生中发生了很多事件,这一年我恋爱并结婚,妻子是我生命中最珍贵的玉。2006年电视剧《玉碎》让人感动,剧中的主角怀玉就是一块好玉,扮演她的沈傲君早在电视剧《大唐情史》里就有出色的表演。一首长诗的创作因素很多很复杂,每一首都有其独特的产生方式,任何创作谈只是一些能够谈出来的表面现象而已。

我认为,长诗主要体现精神与灵魂的正气,他不是靠故事和情节打动人,而是用文字的魅力,没有对语言崇拜的神秘感,再大气的思想也表达不到完美。一首好的长诗,一定能够产生更加深远的意义和情怀,但它必须缘于点点滴滴的细节,细节来自艰苦的生活实践,诗人倾注在其中的智慧是不遗余力的。我不相信天才是玩出来的,不相信一个不认真做人,不刻苦写作,不坚持阅读和思考的人,还能创造出杰作。

我们知道,一个错误的时代往往选择错误的人物和事件当于重任,所以真理在这样的时代,永远处在其次的位置上,诗坛的状况也如此。我目前最大的成功就是没有成功,没有被错误的时代选中,我能有幸躲过此一劫,是生命的本质所决定。

 玉   (长诗)

尚飞鹏

玉没有眼泪
玉有纯粹的品行
玉有圆润光滑的外形  玉没有仇恨
玉没有死亡  玉在自己梦幻的大海里浸泡千年
和玉站在一起
走向高高的山岗  头顶蓝天  脚踩白云
让我们透过戈壁滩粗糙的脸庞和皮肤
走进光洁的灵魂  或者深入阴冷的地狱
时间的刀逼出玉的光芒
渗出玉的油脂  流出玉的鲜血
时间的刀与死亡同在  我做出唯一的选择
让含冤冒险的一生  放弃捍卫生命的尊严
如果心里没有玉
玉就是在你的手上你也认不得
如果心里没有玉
玉就是一座大山在你眼前你也找不到
如果心里没有玉
玉日日夜夜守在你的身边你也看不见
在玉的面前我不想是一个懦夫
英雄梦做了又做也无法实现  百年之后又何妨
用足够的耐心和残酷的现状对抗
和玉一同葬身于现实的悲歌之中又何妨
玉远离了这个吵闹的都市
玉在玉的故乡生儿育女
玉等待了一生  等来的是被忽视和抛弃
没有谁能想起它它在大山里保持着高贵的品质
玉的呐喊是无声的
玉以她娇美的身体与这个时代
一同殉葬  他的主人曾经显赫
如今灰飞烟灭  而她的呼吸
透过大地的土层依然丰采
玉没有死亡  玉只有活着
玉的形式与内容不可分割
玉不管是在穷人手上  还是在富人的颈项
玉就是玉  宁肯玉碎不可瓦全的玉
玉在我胸前  与我的身体共同生活
在心的右边在肺的左边
就像一条小鱼  在我生命的水里游来游去
我眼睛里的水  承载着我和玉的命运
在繁华与喧嚣的闹市
我只能带着你独自离开
我们到孤独的心灵中去
那里是安静的无欲的休闲的
那里的一切等待着我们  我们可以在那里安顿下来
过自己的日子  发表自己的意见  说给我们自己倾听
玉终于成了我的倾诉对象
玉是我的同路人我可以与玉一同爬上高处
被寒风与冰雪覆盖从此不再发光
玉碎了还是玉  玉打进十八层地狱还是玉
玉就站在那里玉不说话
就表明了她自己的态度
玉的眼睛擦亮了时间的水  玉不穿衣服
玉的裸体温暖了不断变化的人情世故
玉的心是柔软的
你柔软她比你更柔软
玉的心是坚硬的
你坚硬她比你更坚硬
上好的玉难求上好的玉从不抛头露面
玉的灵魂在玉里  没有人能看见
我们看到的只是玉的表面
而我不要玉我要的是玉心气高远的灵魂
感谢那些采玉的人
不管她们抱有何种险恶的目的
都要经受千辛万苦才能获取
玉不管落入谁的手中  玉的本质不会改变
玉散发着她应有的光芒
不管有人要怎样不怀好意
玉仍然是一如既往地清白而亮丽
玉永远保持她最优雅的姿态
玉不论在怎样的年代
都会温暖着存玉人的心  玉的光辉照耀着我们
玉的心中永远珍藏着善良  玉身怀绝技但从不轻易泄露
常常是不费一枪一弹  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玉落入歹人手中也是玉
玉的品质使玉有了美好的声誉
玉改变着我们的生活  玉使我们的眼睛一亮
玉是制造梦幻的珍宝  玉会使那些心术不正的人身败名裂
每一块玉都有一个美好的传说
玉面对一生的苦难毫无怨言
她总是在微笑  有时候沉默不语
玉是一个永远给别人带来快乐的美人
假如玉是一个女人
我喜欢她柔韧的锁骨而不喜欢丰臀
性感的锁骨超越想象  如果我喜欢玉
就一定喜欢她冰清而质坚的样子
玉是玉  人是人
玉和人没有必然的关系
玉埋在地下还是玉  玉死了还是玉
玉是经过几十万年修炼的一块块石头
石头成精了啊  沉睡了多少个世纪  终于有了出头之日
玉从大山里走出来  放在一个精美的玻璃框内
等待认领的主人  等待买主  等待喜剧和悲剧的产生
玉在等待一个男人或者一个女人的呼唤
玉低头不语  玉的尖叫我们无法听到
我们听到的是  玉在沉睡之前焦急的欲望
玉在成为玉带之前  玉在成为玉珠之前
玉在成为玉器之前  玉在成为一切佩带物和摆饰之前
她只是一块上好的材料她想要成为什么之前
都由不得她自己  她一生都在期盼
她在雕刻家的手中  她在玩玉人的手中
她成了另一种存在的意义  玉离开了她自己
她再也回不到她和田的故乡了
她把天山的雪揣在怀里  跑遍了世界各地
她把红樱桃放在嘴里
她把要说的话咽进肚子里
玉在旅途中  玉在深渊里挣扎  玉有牢狱之灾
玉在笑  玉在哭  玉在喊  玉是一口埋葬罪恶的棺材
玉离开她的大山就像死了一样
玉死于非命  玉好像没有死
其实死了  玉好像死了
其实又没有死  玉的死活并不重要
最重要的是玉既没有活着又没有死去
如果你落入虎口我怎么来营救
如果被淹没在尘土飞扬的乱世
如果被抛弃在道德伦丧的时代
如果在世风日下的野花巷柳
我怎么才能赎回你洁白而纯粹的贞操
战火中的玉风尘中的玉
流落在异国他乡的玉
跟丝绸联系在一起的玉
与青瓷和梅花连结在一起的玉
是值得我为之而奔波一生的玉
永远年轻貌美的玉
宁愿死亡也不愿苍老的玉
是用什么方法呵护着你不老的青春年华
是什么使所有的目光  在你的梦里永远停留
我的经历和我的生活背景表明我没有玩玉的条件
玉离我十分遥远  并不具备识玉和拥有玉的能力
玉几乎在我的生命里是一个传说  我是上帝怀中的穷孩子
据说玉通人性  这使我大吃一惊
多少年以前天空中出现了一道彩虹
一道闪电和一声雷鸣直抵大地
倾盆大雨啊  怀孕的妇人在梦中惊醒
玉穿过黑夜的长空  通过母亲的身体来到人间
玉不在江湖  也不在官场  在自己的血液里流淌
避免成为上流社会附庸风雅的赠品或任意摆动的棋子
避免成为拥有者用来表示  高贵和富有的饰物  我悄无声息
我知道  世界上最伟大的战争就是不攻自破  不战而胜
玉是一片安静的湖水是地球之父的掌上明珠
有玉在身旁  洁身自好就有了保证
有玉在心里  冰雪般洁白的人生就会成为可能
我就是玉  玉是一块质地很好的石头
草于 2006.12月西安
改定 2008年1月28日西安
尚飞鹏,作家、诗人、小提琴手,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陕西省艺术研究院研究员。先后就读于西安音乐学院小提琴专业,榆林学院中文系。有音乐、诗歌、文论等作品发表。出版有诗集《情王》《情后》《舞者》《膜拜大地》《蓝调》《双乳》以及50余首长诗,文论集《说话》,歌曲集《音乐思维》。诗集《情王》荣获陕西省第八届文学奖。担任八集纪录片《路遥》撰稿人,并荣获“第七届中国纪录片国际选片会”十大纪录片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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