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阳镇台衙门:远逝的神秘与威严(3)

景穆街上,曾有邱公祠

老城区有景穆街,景穆街曾有邱公祠,所以,这条街原名就叫邱公祠街。
古时官方或民间为一个人建纪念性祠堂,是为了弘扬该人的功绩、品德或气节。比如明初修筑南阳城的郭云,南阳人就曾在联合街建郭公祠以示纪念。那么,邱公祠是为何人而建?邱联恩。
见过此祠的老南阳人说,邱公祠坐北朝南,青石台阶上有山门三间,上书“邱公祠”三个大字。山门左右有低于山门的配房,错落有致。山门后两重院落,有古柏碑刻,中殿、大殿、偏殿皆雕梁画栋,整体看上去,祠堂高大轩敞,肃穆庄严。
其实不光是南阳有邱公祠,据《清史稿》载,邱联恩死后,“谥武烈,南阳、同安并建专祠”。福建同安是邱联恩家乡,就是说,他死后南阳和同安都为其建专祠纪念。
事实上,不仅仅是这两处。除了南阳城,当时赊旗镇亦为其建祠。当然,亦不止这些。在商丘市宁陵县张弓镇,也曾有邱公祠,甚至还留传下一副对联,上联是“想当年旌旗骤至,救一寨于危急存亡,恩承再造”,下联是'迄今日异人常怀,合万家之老幼少壮,德感二天',赞誉之情溢于言表。
四处祠堂,一副讴功颂德联,这邱联恩究竟有何能耐?其实,从他死后的谥号“武烈”就可见一斑了。想想三国时孙坚,就被儿子孙权追谥为“武烈”皇帝。历史上一些名帝,虽不是“武烈”,但谥号与“武”相关,如汉武帝、光武帝;谥号“武烈”的名将不少,如北宋石守信、晚清湘军猛将刘腾鸿,而谥号不是“武烈”,却与“武”相关的更多了,最有名的当属在“武”前冠以“忠”字的诸葛亮、岳飞。由此可见,“武”在谥号中为褒义,刚强直理曰“武”,威强睿德曰“武”,克定祸乱曰“武”。在晚清统治者眼中,邱联恩最主要的功绩便是“克定祸乱”——剿匪,打捻军。
既以“武”为谥号,邱联恩的武功、胆识当不一般。的确,他于咸丰四年(一说咸丰三年)因战功擢升南阳镇总兵,直至咸丰九年(1859年)力战捻军而死,数年间持续征剿捻军,“每战辄先,屡挫贼锋,贼畏之,号为'邱老虎’。”
不得不说,邱联恩在南阳镇台衙门的任职履历,除了征剿镇压捻军还是征剿镇压捻军,表现出的自是其忠于封建统治者的阶级局限性。捻军是与太平天国同时期的反清农民武装势力,为了维护封建统治,不仅邱联恩,五任南阳知府的顾嘉蘅也曾与捻军对抗,自书“练勇三千、歼匪万余”;还有组织敢死队与捻军作战的南阳知府傅寿彤——他为了防止太平军和捻军,筑成了状若梅花的南阳“梅花寨”……捻军与南阳,是南阳城生命和阅历里一段极为深刻的记忆。
南阳邱公祠     吕风林  绘
升任南阳总兵后,奉旨专剿捻军
邱联恩是福建同安人,其父邱良功出身行伍,因骁勇善战一路升到浙江提督。由于父亲功绩卓著,邱联恩在父亲病殁后袭男爵(正二品虚衔),当了乾清门的一名侍卫。从其生平来看,邱联恩不仅袭了父亲的爵位,还承继了父亲骁勇善战的一面,是一个不折不扣忠于清廷、作战勇猛的武将。
道光二十三年(1843年),邱联恩出任直隶通州协副将、调河间协。咸丰年间,因跟随胜保先后在静海李家庄、梁头、孙家庄击败太平军,遂以战功升迁为南阳镇总兵。要说邱联恩算得个兢兢业业为朝廷尽忠之人,清光绪《新修南阳县志》载,到南阳后他“过县门不入,即南至水台村行营,接篆视事,督兵出,败贼光、固间……”事实上,由于当时各路捻军在河南、安徽交界处活动频繁,所以邱联恩任南阳镇总兵后的工作内容,除了“败贼”就是“剿匪”:攻邓州匪,解内乡围,追襄阳匪,东袭确山匪、平其巢,又破贼商城东……民国《厦门市志》便称,邱联恩“寻擢南阳总兵,奉旨专剿捻匪。”
     剿捻中,邱联恩与捻军前期首领张乐行有数次大的交锋。咸丰六年(1856年),张乐行率捻军进攻归德(商丘),邱联恩奉命增援归德清军,途中遭三股捻军阻击,延误了行军时间,被朝廷以进剿迟延之罪罢去总兵职务,留在军中以观后效。革职后的邱联恩依然奋力攻剿,在亳州五马沟击杀捻军千余人,俘获首领30多人,因此恢复了总兵职务。当年冬天,襄阳有大股土匪进入河南,攻陷邓州、内乡,邱联恩率军出击,收复城池,歼灭头目朱中立等人。紧接着到咸丰七年春,张乐行率大批捻军攻光州、固始,驻军于洪河南北两岸。清廷令胜保率大军在北岸,邱联恩率兵千余人在南岸,同时向捻军进攻。邱联恩“直捣贼垒,破圩而入”,且乘胜追杀,焚烧洪河桥,杀死捻军三千余人,使捻军大败。因此役功居第一,邱联恩被清廷赏号“图萨兰巴图鲁(满语,英雄、勇士之意)”。
邱联恩剿捻之所以多有获胜,与其有谋略且本人作战勇猛有关。南阳历史专家吕风林说,据传,邱联恩在南阳周边骑马同捻军厮杀中,肚子被捻军戳了一刀,肠子流了出来。但邱联恩面不改色心不惊,骑马来到白河边,见一村妇浣衣,便上前言道:“大嫂,用一下你的针线。”然后他把露在体外的肠子推入腹中,用针线把伤口缝了起来,而后又骑马追击捻军去了。此事未见史料记载,但民间的口口相说,还是可见邱联恩勇猛彪悍之一斑。
虽然战功卓著、忠于清廷,但邱联恩仍先后两次被免职,第一次便是前面所说的咸丰六年剿捻一事,第二次则在咸丰九年(1859年),仍与张乐行有关。当年春,张乐行等再次围攻归德府,邱联恩率军驰援,捻军在五沟营分为东西两支,于是邱联恩率军追踪西去捻军,孤军独进。被河南巡抚恒福劾其追贼迟延,第二次革职留营。(这里我且说明一下,前面所述,多根据《清史稿》和民国《厦门市志》,而与此两者表述有所差异的清光绪《新修南阳县志》上载,邱联恩到南阳任总兵是咸丰三年,第一次被革职是咸丰八年、被时任河南巡抚英桂弹劾,第二次则与两者同,即咸丰九年被河南巡抚恒福弹劾)对邱联恩两次遭弹劾并免职之事,清光绪《新修南阳县志》写出了原因:“有盛名,诸将忌之,又不善事长官,失大府意……”
每次被免职,邱联恩都不以为意,仍勇猛如昔。不过第二次官复原职是在他死后。咸丰九年他第二次被革职后,捻军围攻西华,邱联恩奉命解西华之围,日夜进军追至舞阳北舞渡,天色已暮,人马皆未进食,又遇捻军堵截,邱联恩厮杀至“杀虎桥”时,被捻军四面围困,他身被重创,战马仆倒,遂坚持步战,手杀十余捻军,遭众枪攒击,力竭而亡。朝廷闻讯,下诏恢复邱联恩原职,按提督(正一品)阵亡的规格葬其身,谥号“武烈”,后建专祠祭祀。对他的死,也有一种说法:说“杀虎桥”其实名为“车户桥”,邱联恩在此被围,询问当地人时误听为“杀虎桥”,因自己绰号“邱老虎”,他认为天意绝己,本可突围逃生的他,复冲向捻军,力竭被杀。
连年剿捻,想必邱联恩真正在南阳镇台衙门呆的时间不会太多,《厦门志》曾如此载,“恩知大体。其任南阳时,亲故有往从者,告曰:'此非乐土也。军法无亲,苟有违误,执法则废情,循情则废法。必有三首,方得在此,一首为贼杀,一首为法诛,一首留颈上噉饭。’恒厚资遣回。尝曰:'治军之要,所以策励士卒,鼓舞豪杰者,在公赏罚耳。赏罚当,一言之褒,荣于九锡;一字之贬,严于斧钺。用能事集而国不费,兵行而民不扰。如其不当,虽日爵而事禄之,即士卒不生狎玩之心,而豪杰且不为用,盖爵禄可以劝常人,而不足以动豪杰也。’人谓其知言。”简单来说,就是邱联恩任南阳总兵时,有亲戚朋友来投奔,他就明说自己不会徇私枉法,除非有三颗头才能留在南阳:一颗可能在征战中被对手杀,一颗可能因犯法被杀,一颗则留在头上吃饭。这么说,自是婉言拒绝私情。而他的“治军之要”,当时人们认为有见识,其实于今也仍有可取之处。
自清廷的角度看来,邱联恩无疑算得朝廷的好官。从起义军的角度来看,邱联恩被杀,则是捻军远征河南作战中所取得的重大胜利。而不同历史时期的历史事件和形形色色的人物,构成了古城的深厚阅历,那是她完整生命记忆中的一段,无论如何,我们不能轻轻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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