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嘉珉：前生，今世，来期（9）

9.

阿冰说：于是你就睡觉了？我说没有，因为怪异的事情发生了。我离开大门，拐进左边走廊，我左手抱被子，右手掏出钥匙打开值班室木门。进门时，突然有一股香风与我擦肩而过，感觉像是有一个板状冰凉的物体在我脸上亲了一下，但是看不见。

这栋楼房周围是庄稼地，热天蚊子很多，我开始以为，是白天点燃的蚊香发出的香味，关闭门窗后被闷在屋子里，因此打开门时便散发出来。可是仔细一看一想，我白天并没有来值班室点蚊香啊。在我进屋后正要反身关门时，不远处的楼梯口传来一串朦朦胧胧银铃般的女人笑声。阿冰问，你是讲真的？

我说我编故事骗你干什么？我当时不寒而栗，头皮麻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平静。人在怕极之后会有勇气，这就是物极必反吧，我突然生起一种大无畏的精神，一定要看个究竟。于是出门来到梯子下面，听到在二楼以上，有一连串上楼的清脆脚步声。我放重脚步壮胆，嗒！嗒！嗒！以声壮胆跟上楼去，突然在黑暗中看到……阿冰打断我，急问：你看到什么？

我说在二楼拐角处的栏杆上，有一缕秀发飘过。阿冰又急问：是女生？我说对，是一个女人，好像很漂亮。我立即放轻和放缓脚步，不敢发出响声，在上三楼梯子的时候，突生一种轻飘恍惚的感觉，昂起头来看到一个美妙的身影，并且闻到扑鼻的香味。在梯子上方，隐隐约约看见，在被紧身短裙包裹着的圆圆屁股下，两条性感的大腿在我头顶上美轮美奂地交叉上升。

阿冰说，肯定是真人，在我看过的鬼片中，都没有讲过鬼有香味，还有鬼也没有温度。阿冰问，你说她的大腿在你头上，你感觉有温度吗？应该没有温度吧？我说你怎么这样傻，你把你的腿靠近我试试，隔一个指头的距离，能感觉到温度吗？异体感觉到体温，必须肌肤碰在一起啊。她迫不及待问：后来呢？

我说我立即打定主意，决心快步跟上，然后抱住她裸露的腿，将其拖下楼来看个究竟，问个明白。可是我怎么也追不上她，追到五楼楼顶，已经大汗淋漓。在我头晕目眩尚未回神之际，突然有个女人厚厚肥嫩的背，开始像倾倒的墙壁，忽而犹如塔下的天空，盖到我脸上，让我喘不过气来。我使劲伸出双手，想把那肉色的“墙”和有形的“天空”捧起来，却捧了一个空。阿冰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想要说话，我用手势制止她，别打断我。

我说，我定了定神，然后定睛一看，那个看不清面容的影子迅速侧转身，朝伙房那边的楼顶边沿跑去。跑到边上突然转过头来，哇！她的脸蛋像个半圆的竹筒，竹筒上有三个洞，上边两个小洞像眼睛，下边那个大洞像嘴巴，没有鼻子洞，吓得我倒退了几步。阿冰突然问：后来呢？她变形没有？结果……

我说你不要打断我，听我说嘛——她的这个样子只停留瞬间，随即就消失了。我走到她站立过的地方，俯瞰楼下那黑乎乎的苞谷地，悠然听到一串慢慢远去的哭声……

我讲到这里停下来。故事并没有讲完，我是故意停下来，想看看阿冰的反映。我停了很长时间，可是阿冰并没有任何反应。原来，他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