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情的奔泻与哲理的闪光 | 作者 朱靖华

诗情的奔泻与哲理的闪光  

朱靖华

1984年，在长春举行的中国寓言文学研究会第一届年会上，我结识了当时在我国寓言界已崭露头角的李继槐先生，几年之后，我在主持“金骆驼”奖的评奖活动中，又认真拜读了他的《百篇寓言集》，这部书给我和其他评委们强烈的印象，就是不论是诗体寓言，还是散文体寓言，都流泻着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诗情与洞察事物的深邃的哲理闪光，特别是他的寓言诗，堪称是真正的诗与真正的寓言，他将诗的抒情性和寓言的叙事性、哲理性完美地结合起来，用诗的语言阐释哲理，诗中有哲，哲中有诗，避免了一般寓言诗只是把散文体寓言分行排列的顺口溜式的弊病。当然，这可能与他首先是一位卓有成就的诗人有关。譬如寓言诗《关于大雁的批评》，全篇充满了作者发自内心的滔滔论辩诗意，他运用了逆向思维的艺术方式，阐发出了闪光的哲理，令人醒目惊诧，颇有“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审美效应。平常人一般总是把春天来临的空中大雁，称作“春之使者”，而歌颂“千百次”；但是在作者的诗人眼光里，他却把大雁看成了战场上被“吓得胆战心惊”的“逃兵”。多么强烈的反差！然而就在诗人无与伦比的真实性描述中，刹时又使我们心往神驰。因为在冬日，当“长空才掠过一丝寒风，你（大雁）就发出戚戚哀鸣；当大地还未曾开始封冻，你就逃得无影无踪……”这不是“逃兵”形象又是什么？大雁的这种“逃兵”行为，显得极其怯弱和无能。他甚至连“憧憬绿色的山雀”都不如；“你更不如犁尖，冲开凝冻的大地，播下倔强的生命……”多么确凿的现实真实，什么人能够反驳？当你读到这里，突然会发生诗意的顿悟，一般理性的观念刹时上升到一个高层次，立即涌上你的心头……，你被折服了！也就是在这转折的关键时刻，诗人趁机向你倾泻出了他滚滚的哲理洪流：“只有泥土中不屈的根须，才配作绿色的信使；只有坚冰下生命的跃动，才是春天的象征。”你被作者的诗情感染了，你被他的哲理闪光打动了！诗人在读者面前，终于圆满完成了他将诗的抒情性和寓言的叙事性、哲理性结合起来的审美任务。北宋大诗人苏东坡曾有这样的诗论道：“诗以奇趣为主，反常合道为趣。”（《评柳诗三则》之一）李继槐颇能体味其中三昧，在他看来，无论是作诗或写寓言，表面上可看似“反常”，但在实质上却是合于“道”（即事“理”）的，这样，便可使作品产生独异的艺术奇趣。再如《冷落的桥》一首，也是通过“反常合道”的逆向思维方式完成的，但却与前者有着很大的不同，即它还在“反常合道”的叙述中强调了诗情的理性冷峻一面，它已经没有《关于大雁的批评》中那种充满奔腾澎湃的表现样式，反而是以冷峻的眼光、沉静的思考去洞察事物的变迁，以严酷的真实描写来征服读者的心：那本来“雄伟壮观”、“宽阔平坦”的大桥，曾有过“车马声喧”的“火红当年”，如今为什么“竟被如此冷落了”呢？你看，它那“光滑的路面布满了碎石，青石的栏杆长满了苔藓，乌鸦在你的头顶筑巢，藤萝遮盖了你的容颜”，这与早年的“昂首横跨在大河两岸”的“天之骄子”形象两相对比，恰成天渊之别。你这“冷落的因缘”究竟在哪里呢？人们纳闷了、徘徊了！只好迷惘地“在你的背上凝望”……“突然一阵隐隐的鸣笛，把我从梦中声唤——啊！原来你不再和路相连，人才越走越远。”真象终于大白！诗歌至此也就嘎然而止。无限低回、无限回味，冷峻的理性顿时使你眼界宕开：人们一旦脱离了人民群众，就必然被人们冷落。诗人通过对个别事物的观察和思索，向广大读者提供了一个具有普通意义的显现事物发展规律的真理，从而受到美的陶冶和滋润。从这个意义上讲，沸腾的暖流，可以使你感到心田火热，而冷峻的理性，可能使你的灵魂更加净化。对此，可再用苏东坡的诗论加以评价：“美在咸酸之外，可以一唱而三叹也。”（《书黄子思诗集后》）李继槐的散文体寓言，本质上也是诗，他用诗的自由化语言去阐释哲理，也许更容易感染读者并为人们所接受，请看他的《战马的遗言》中的一段文字：“一匹在战火与硝烟中，度过了大半生的战马，是藐视一切的。“它曾踏着军号的节拍，驰过荆棘遍地的莽原；它曾冒着枪林弹雨，冲上鲜血浸红的山头；它曾在隆隆的炮声的掩护下，难以想象地飞越壁立万丈的沟壑；它曾背负自己的战友，跃过滔滔的江河湖海……”

你能说这段散文不是诗？而像这种火炽的诗情，只有真诚而热烈的情怀才能自然迸发出来，矫柔造作和无病呻吟是不可能写出来的。

类似的篇章在李继槐的寓言作品中比比皆是，如《回心石》、《小白马和老黄牛》、《果核与果肉》、《融冰的启示》、《车闸和车轮》、《种子与大树》、《月亮的回答》、《花瓣的歌声》等等等等。我相信读者在读了他的这些篇章后，也会得出同样的结论。并会感到李继槐的诗情画意、哲思理性是他的任性迸发，表达方式是奔放而深邃的。

类似的评价，在一些权威作家和书、报刊中也大体有一致的表述，如我国著名作家冯骥才在给作者的信中就写道：“你的诗作给我较深的印象及感受，你写作充满激情，这是当前许多作品所缺乏的。我所说的这种激情，决非只是激动之情，而是源自生命核心的一种爆发，对艺术的渴求及精神的放射。”《中国青年报》在一篇评论中称其作品为“一捧晶亮的珍珠”，我国第一部《寓言辞典》称其作品：“立意新颖、富于哲理、诗意浓郁、教训鲜明，寓言诗结尾处那些诗句十分精炼，常常产生出人意料的良好效果”。《河南儿童文学大系》在序言中称其为“最为出色”寓言作家；《中国现代寓言史纲》称其为鄂豫寓言的代表作家，其诗“清新可喜、意蕴深厚”……

需要指出的是，寓言只是《李继槐诗文集》中的一部分，此外还包括一部写唐玄奘到印度取经真实经历的长篇叙事诗《神力》、大型历史剧《褒姒》、数十篇抒情诗和报告文学，以及众多政论性杂文、随笔、游记、对联和序、跋，而且其他文章所占的比重更多，可见李继槐是一位多方面才能的诗人、作家。

特别是他的长篇叙事诗《神力》（唐玄奘西游真记），我是一口气读完的，这部史诗式的作品，写一代伟人唐玄奘只身穿越十九年风雨，历经一百多个国家，跋涉五万余里，九死一生，克服无数大难奇险到达印度取经的真实故事，表现了唐玄奘坚强的意志和为理想一往直前的精神，这种可贵的民族传统，应该具有永恒的价值。作者敢于在《西游记》这部巨著面前，重塑唐僧的全新形象是需要魄力和勇气的。更为可喜的是他能将抒情、叙事、哲理有机、恰当地结合起来，长诗章章设悬念，故事性很强，使你无法释卷，而关键处又穿插大量抒情韵致，令人感奋。这种将小说的惊险性和诗的抒情性巧妙结合的叙事长诗，我认为是近几十年文坛上少见的。正如著名作家韶华在序言中所说：“作为长篇叙事诗，大处挥笔泼墨，沉浮跌宕；细处刻意求精，充满诗情画意，可读性很强，掩卷遐思，为之振奋。”

李继槐还是一位具有创新思维的剧作家，他将历史上流传数千年的“一笑失天下”的故事，加以去粗取精，去伪存真的熔炼再铸，创作了大型新编历史剧《褒姒》，一反千年封建社会的“女人祸国论”，将褒姒合理地塑造成一个正面形象，揭示了西周灭亡的真正原因。其魄力、其眼光都是独特的，剧本结尾处的那段唱词，不仅具有浓郁的诗情和深刻的哲理，而且准确揭示了一代奴隶制王朝顷刻崩溃的深刻的社会政治根源，请看全剧落幕时的那一段“深沉悲愤的幕后合唱：天苍苍兮云漫漫，千古兴亡有大端，国破皆因民愿违，安得一笑失江山。”通读全书你还会发现，即使在作家的报告文学和散文、游记、政论中也都有一个突出的特点，就是每每在文章的结尾处有一个点睛之笔，用精辟的寥寥数语，将全篇的精髓聚焦于一点，给人深刻的哲思与豁然开朗的启迪。

如报告文学《国魂》一文的最后一段话：“走出安常娥的家，我突然想起了一位革命导师的至理名言：“懂得为什么而战的战士是战无不胜的。”寥寥数语，将安常娥所以能在我国化工战线的合成氨领域，历经艰险而不馁，终获成功的精神所在凝练地概括了出来。

再如散文式游记《南海蓬莱——西沙》是这样结尾的：“……朦朦胧胧的月光下，永兴岛就像一艘艨艟航母漂浮在无边的大洋中，大型机场就像航母上的跑道，闪烁在绿荫中的窗口的灯光，就像它永远警惕地注视着万里海疆的不眠的眼睛，有了这些永远醒着的眼睛，祖国和人民才能安然入睡。

——“啊，感谢你，不沉的航母；啊，感谢你，永远醒着的眼睛！”

多么巧妙的比喻，多么美妙的诗句，寥寥数语中，西沙永兴岛在祖国版图上的位置、分量、意义全都跃然纸上了。

继槐还不无遗憾地告诉我，他是一位少产作者，特别是比起寓言学会中大多数作家来，近些年来他是明显地懒散了。

但我从全书的序、跋和他的小传中发现，他从１９６６年参加工作至今，就一直做着“为他人作嫁衣裳”的编辑工作，几十年如一日地从未间断，先后参与了省级七刊一报的创建工作，特别是由他亲手创办并任第一任主编的《人生与伴侣》杂志，在全国都产生了重大影响，至今仍长盛不衰，以后又在海南、香港创办的《人生在世》、《成与败》杂志及华晖出版社，都以其独特的创意受到社会广泛的赞许，读者从收录在本书的几篇创刊号发刊词中，不难领略一二。其孜孜不倦、上下求索的精神，其与时俱进、开拓实践的魄力，均堪称是出版战线的杰出代表。

一个出版专家能在工作之余，写出这么多作品，已经是难能可贵了。是为序。

２００５年１１月２８日于中国人民大学寓所。

注：朱靖华，已故当代著名文学评论家、寓言作家、中国人民大学著名教授，本文为《李继槐文集》所作序言

李继槐，河南省济源市人，现为海南省委宣传部高级编审、省政协历届委员联谊会委员、入列《海南省高级专家名录》及省政府高层次人才。

历任中国寓言学会常务理事、副秘书长，中国民主促进会海南省委常委、省政协委员、省纪委监察厅特邀监督员、省公安交警等系统的行风评议组组长等。曾领銜创办《人生与伴侣》、《人生在世》、华晖出版社、《成与败》杂志；参与创办《戏曲战报》、《河南文艺》（《奔流》前身）、《戏曲艺术》、《妇女生活》、《特区展望》、《视界》、《中学语数外》等杂志，任多家境内外省级报刊、出版社社长、总编、编审等，至今已从事编辑记者和文学创作六十余年，为国内资深编审（正教授级）、著名作家、诗人及出版专家，其代表作有长诗《神力》、《百篇寓言集》、《读书改变命运》等。有多部（篇）作品在河南、海南及全国获奖，部分作品被美国、香港、台湾等转载并以德、法等外文向国外介绍或入选中学语文课本。

其传略被《世界华人文学艺术界名人录》、《中国当代著名编辑、记者传集》、《中国当代艺术界名人录》、《中国文艺家传集》、《寓言辞典》、《济源市志》、《济源历史文化精编》等十数家辞书、志书收录。

李继槐先生的主要成就是编辑、记者及文学创作。他自１９６６年河南大学毕业至今，六十余年从亊报刊杂志出版亊业从未间断，为培养工、农、兵文学新人尽心竭力，被誉为“河南工人创作史上的伯乐”；在海南工作期间，多次被全国省级党委宣传部部刋理事会授予优秀编辑称号;作为中国寓言文学研究会的创会重要会员，他的作品哲理深刻、语言精练、独辟蹊径，在全国都产生了重大影响与他的被誉为“几十年少见的”长篇叙亊诗《神力》，并称为具永恒文学价值的精品。

李继槐相关作品链接

【李继槐 文集】

▲李继槐寓言哲理诗选（连载十一）：暴风雨前的骚动（外四首）

▲李继槐寓言哲理诗选（连载十二）：砥柱与泥沙（外七首）

▲李继槐寓言哲理诗选（连载十三）：寓言的魔力（评论）

▲李继槐寓言哲理诗选（连载十四） ：车闸和车轮（外四首）

▲李继槐寓言哲理诗选（连载十五）：林带之歌（外四首）

▲李继槐寓言哲理诗选（连载十六） 梯子的“缺点”（外四首）

▲李继槐寓言哲理诗选（连载十七）：箭和弓（外四首）

▲李继槐寓言哲理诗选（连载十八）：苍海问答（外四首）

▲李继槐寓言哲理诗选（连载十九）：谁能当选（外三首）

李继槐寓言哲理诗选（连载二十）：会享受的猪（外三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