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凌随笔:对往事的微笑
【张亚凌,教师,《读者》等签约作家,《语文报》等专栏作家。小小说传媒签约作家,数十篇美文被选作中考阅读文或各种考试阅读文,收录进寒、暑假作业、地方语文精英教材及多种课程辅导资料。出版散文集《回眸·凝望》《心似花开》《时光深处的柔软》《草也有自己喜欢的模样》。】
随笔
每个人都有自己对往事的存储方式,——她在我的微笑里。
对往事的微笑
◎张亚凌
小时家贫,难得吃上一顿像样的饭菜。于是呀,特别喜欢走亲戚,虽然也都是些穷亲戚,可一旦来了客人,总是远接近送的,拿出自家最好的东西来招待。
也因了那张馋嘴,已七八岁的我,整天像个跟屁虫,不是想着跟太奶奶去姑婆家,就是硬拉着奶奶的衣襟央求她去姑姑家,甚至还曾寻思着让奶奶领着我去二婶的娘家走亲戚。出门时,母亲就会从箱底取出那身“出门衣服”,——将我的衣领压得平平的,衣角拽得展展的,连鞋带也会系得牢牢的,最后千叮咛万嘱咐,只怕因我贪吃让人见笑。
多年后的今天,沉淀已久的往事再次泛上心头,才意识到,就在我欢呼雀跃般蹦出家门时,身后一定还应伴有母亲的一声长叹!
记得我已经开始上学了,奶奶要去城里的叔叔家住些日子。母亲说什么也不让我跟着去,我就撕破嗓子般狠哭着,在地上滚来滚去,——叔叔那里我去过,好吃的东西很多,好玩的去处也不少,全是乡下没有的!
“带上她吧,娃娃小,也学不下什么呀。”奶奶心疼我了,打着圆场。“死没出息的东西!”母亲看上去很生气,手指戳着我的鼻尖,“去了,吃两天白面馍,好好上学,吃一辈子!”
那一次,我非但没去成,还第一次挨了母亲的巴掌。
许是伤了我小小的自尊吧,从此,我不再张着馋嘴总想着走亲戚,甚或因了那份倔强,即使逢年过节母亲再拉扯,也硬是不出门。倒是开始好好上学了,兴许真是为了“吃一辈子白面馍”吧。
我们村子大,同一年考进中学的,就有60多人。中学在10里外的小镇上,条件极为简陋:
一天三顿连开水也保障不了,即使在冬天,我也常常是不冒一丝热气的凉开水泡冷馒头,不泡尽是冰碴根本咬不动;潮湿的高低不平的砖地上铺条草帘子就算安了身,冬天的晚上,我蜷缩在一起依旧冷得瑟瑟发抖的身子就像窗户上那在寒风中抖动的破塑料……
我只有一双布鞋,下雨下雪,教室、操场、宿舍、饭堂,不出两个来回就湿透了。只好在鞋里垫上厚厚的纸,纸压湿了,再换。本子也得掏钱买呀,写过的纸用完了,就只能脱了鞋把脚晾出来,——冷也罢,总比泡在湿鞋里好受些。
吃饭时,我总是从饭场将馍袋子提到教室,桌斗里一瓶炒红薯丝就是我的菜。一个人边啃自己的玉米糕糜面馍边做作业,我不想闻别人的菜香味,我怕闻出自己的泪水来!
不到三年,同村的孩子几乎都辍学了,诱惑最大的可能就是冬天里那热腾腾的饭菜和暖烘烘的被窝,只留下了几个。
又是三年,跨进大学校门的我,只是在心里将母亲深深地感激,——孩提时倔强任性的我,若非母亲的强迫,那会如此执拗地跨进知识的殿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