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 love you”为何译成“今晚月色真美”?
“仰明月而太息兮,步列星而极明”。从两千多年前那个伴着宋玉庭下漫步的风清月白的楚夜开始,皎皎白月就与中华民族的诗歌分不开了。纵览中国的诗歌发展史,团团月光几乎无时无地不散发着荧光,将整个民族笼罩起来。
月,在中国诗词中有广泛应用。诗人对月总有一份痴爱与着迷,几乎所有诗人都有过一两首关于月的诗作。如果说“酒入豪肠,七分酿成了月光”的李白穷其笔墨来展现他对月的情有独钟只是月对个人的感染与吸引,那么张若虚以一句“海上明月共潮生”而“孤篇横绝”则彰显着月对整个中国诗歌文化的吸引和影响。月,在中华诗歌文化中占据重要地位。
其实,不单单是诗歌,其他文化领域也常有月的身影。“风清月朗”“光风霁月”,月总是赋予人们美好的、浪漫的意象。于是,在整个社会文化的熏陶下,诗人们便争相写起月来。一时之间,凡有井水流处,皆有歌月词。
要想知道月为何如此受文人墨客的垂青,就不得不从月本身说起。
恩高月夜
刘平湖摄于2019年12月10日
月是遥不可及的,朦胧的,给人的感觉往往是美好的。人们常说:“距离产生美。”距离的遥远,使人们对月的理解抽象化,抽象成美好的神话,寄托美好的情感。距离上同月有着相同天文尺度的星汉、太阳又何尝不是如此?“昨夜星辰昨夜风”,对于这样美好的、遥远的不禁让人去追求的意象,自然是多情诗人们借景抒情的不二之选。
月是亘古的,共同的。不论寒暑、不论天涯、每到夜幕降临,月总如明镜般高悬于星空,它千百年来如此,因此便能勾起人们对历史的追忆与哀思,所谓“白云明月吊湘娥”、“今月曾经照古人”即是这样;它万里之外如此,因此便能引发人们对家乡和亲人的思恋,所谓“共看明月应垂泪”就是这样。无论时间与空间延伸到哪里,诗人抬头就能看见月光,就能联想到月光下的童年、月光下的往事、月光下的亲人、月光下的自我;无论迁客骚人们失意到何处,月也仍在那里,陪伴也好,同情也罢。于是,多少诗歌就这样在月的牵引下被创造出来。其实“凡有井水流处,皆有歌月词”,也正是因为凡有井水流处,抬头皆是月光。
月的特征
遥不可及,朦胧之美
更古不变,抬头可见
明确 鲜明 含蓄 多情
I love you
今晚月色真美
月是明确的、鲜明的。千百年间,人们对月已经形成了某种特定的印象。一想到月,就仿佛看到了白光,听到了静谧。它不像花,时而“红杏枝头春闹”,时而“野芳发而幽香”,喧闹与清幽的转变让人措手不及;它不像雨,时而“沾衣欲湿杏花雨”,时而“夜阑卧听风吹雨”,让人不知道用怎样的情感去面对它。花有孤芳自赏,也有群芳争艳;雨有朦蒙细雨,却也含瓢泼大雨。唯独月,就只是那样,圆圆白白的一轮,至多再加上朦胧的烟雾或者水中的倒影。
“月”字给人一种明确的指向性,它明确地将人们引至同一处。“因为专一,所以专业”,于是,它能够恰如其分地表达诗人的思乡、吊古等一系列情感。它能强烈地引起人们的共鸣。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月总是向读者与诗人呈现相同的一面,无疑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诗人之月即是读者所见之月,“月满西楼”便能很快勾起人们的联想。
花好月圆
收心斋主人摄于2019年10月17日
月是内涵的、含蓄的。它符合中华民族的文化性格取向。说起月,便往往没有喧嚣,没有吵闹,唯有“月色三分,二分柔光,一分清风。”月往往是与风清夜唳的夜联系起来的,而夜是诗人的温床。诗人的思史、思国、思乡、思人、思己,种种思绪,多少都是在清幽的夜中悄然蔓延开的。中华民族讲究含蓄而隽永,宁静而致远,而在静谧清宁的夜中的一轮明月,恰好符合诗人去冥想,去哲思。“月落乌啼霜满天”,中华文化就在这“怀孕的静默”中发展着。
月,含蓄而多情。夏目漱石曾将“I love you”译成“今晚月色真美”,月的美妙也就可见一斑了。而中国古诗歌中多少爱慕,多少怅惘,多少哀怨,多少哲思,多少追忆,多少评议,多少叹惋,多少依绊,多少踌躇,多少愤懑,也就在这一句“今晚月色真美”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