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侯家人逃荒内蒙记【十二】
〓 第 1359 期 〓
文|侯建 编辑|王成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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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君低着头,想着这几年来的过往,失去的追不回来,珍惜的只有是现在来之不易的岁月年华,自己带着一大家人逃荒而来,虽然说艰难,但现在还算是过得去,孩子们都已长大成人,都有了自己的理想与生活的本领,往后的发展乃也只能靠他们自己了。
男大当婚是人之常情天经地义,孩子们的婚事确实该办了,但自己这个家很穷,现在只能是不冻着不饿着的生活,哪有银子给儿子娶媳妇儿啊,朝君实是犯了难,不知道该如何去回答老哥的话。
夜已繁星,酒已半酣,蒙古人那种特有的豪爽性格直接表露无遗,五位兄弟又是义气中人,实诚的话桌面端,直来直去就你一言我一语讨论了起来。
大哥敖日布看着朝君说:“我们蒙古族也没有那么多讲究,又赶上这世道不太平,就委曲孩子们简单办了吧”
“俩孩子的婚嫁衣服早已准备好了,择日不如撞日,就准备一天,后日成婚,你看行吗?”
斯日楞与另外俩兄弟也出主意接着说:“前天的雪很大,通往山外的路已经封了,接兄嫂也不可能了,好在咱们几家凑凑还齐全,就简单的举行个仪式就是俩孩子成婚了”“昌儿说是女婿,跟儿子也没啥区别,六年了他也跟我们有了很深的感情。”另外的邻居兄弟说。“俩孩子天生一对,从小在一起,楞是没见打过一架,吵过一嘴,格日娜有时也耍点孩子脾气不讲道理,但昌儿很是让着她。”“俩人形影不离,卿卿我我,差的也就是个仪式”“咱们后天骑马绕场走上三遭,祭过火神,拜过先祖就算成了”。
朝君激动地道:“承蒙各位兄长看得起,我何德何能,逃难到此,受到了大家照顾,又肯把姑娘嫁于我侯门穷苦人,真感谢不尽!只是委曲格日哪了”“一家人不说俩家话,就这么办”“明早咱们回去,缺啥拿啥,咱们四家人合起来,把这喜宴办了,喜酒吃了”……
天朦朦亮大伙就起来了,可以说他们五兄弟干脆一晚上就没有睡过,唠了一宿关于这个简单而又喜庆的婚礼。
斯日楞与另外俩兄弟就驾着马拉雪撬,马蹄踏着厚实的积雪,往家赶去。昨晚上已做好了分工,各自回家准备去了。
昌儿也早早地起来了,勤快地给那几匹心爱的马添上了草,不声不响地又打扫开了院子,还时不时偷偷地飘几眼格日娜住的那间屋。
其实昨晚大人们谈话,被昌儿早就听了去。只是没有自己说话的份,所以就装着沒听见,还愉偷地将此事告诉了格日娜,女孩子面嫩羞涩说了句:“真的?可羞死人了”后,跑回房再没出来。
昌儿一宿无眠,今早早地起来,却是不敢向以往一样再去惊动去敲格日娜的门。
昌儿比格日娜大俩岁,十岁进了敖日布大哥家,待他如子,再没受过苦受过饿。有格日娜的一定也会有他的,老夫妻俩从未有过偏心的事情。俩人相互间又都是唯一的玩伴,整天厮守在一块儿,玩的不顺,顶多就冷处理半日,谁也是离不开谁。
牧民的生活就是饲养牲畜,放牧打猎,大哥带着昌儿与那几条牧羊犬在外放羊放马,格日娜陪额吉在家做活儿,家里家外安排的非常和顺有序。
大哥这几年将牧民的本事尽数传给了昌儿,缺少的也就是经验。听他们讲,有一次还真发生了一件本不该发生的事。
说是在去年夏季,花艳草茂,酷热林秀的那段伏天。大哥去了城里,昌儿赶羊上山。
上午天气晴好,万里无云,羊就顺着沟向北一路边吃草边走,远处的那里有一汪水清澈见底,冬夏长有,细水长流,从不绝源。捧一掬尝一尝稍有甜味儿,洗一把脸润泽清脑舒适爽人。
牲畜都是有灵性的,食草动物对气味儿相当敏感。辩别方向能力也特别强,有好水有好草也便是它们的向往之地。
其实这地方也不太远,十来里的路程,临近午时不紧不慢的也便到了。
羊儿在小泉边上喝足了水,或卧或站的倒嚼,或挑附近的鲜草细啃的,昌儿也趁这机会躺在绿草滩上休息睡着了。
六月的天闷热的紧,小池边没有一丝儿的风,真让人瞌睡打盹。
可是西北方向大朵大朵的云慢慢生成,悠悠地被推了过来遮盖了一片天。
云朵由白色变为黑色,越积越厚,听不到雷色,只有闪电在闪烁。
被剪了毛的羊,惊恐地望着天。
昌儿惊醒抬眼望去,也深感不安,五月过去,已经是六月六了,这不可能吧?
虽心里疑惑,还是扭头赶着羊急急地往回走。
头顶上的云越聚越多,雷公也开始了低吼。
走了不足一半的路程,风渐渐的大了,小雨便落了下来,天空中完全铺满了黑色的云,天也暗了。
昌儿感到了害怕,恨不得马上赶着羊回去,不住地抽打着慢走跑不动的羊。
雨不停地下着,由小雨渐渐的变大,大得让人有些睁不开眼晴。
这时十三岁的格日娜披着羊毛雨毡,也拚了命地往这边赶来……
原来是额吉见过这种天气的,那可了不得!剪了毛的羊如果赶上这种异常的气候,那就是生命的一半就交给老天了。
回头便安顿格日娜:“咱们得快快赶过去,让昌儿把羊赶回来。”“这是雨夹雪的气候!”
爬山是跑不快的,山又高,风又大,娘俩用尽了全力,只是翻了一座山,雨便下了起来。前面的路还长,听不见羊与昌儿的声音,也看不见羊的影子。
格日娜急了,想着与其让额吉拖累行进速度,还不如让额吉回去。
就大声回头说:“额吉,你就回去吧,我找哥哥去,放心!我们会把羊赶回来的”。一转身便顺着沟里跑了过去,一个小女孩平常还任性,俩人有时还闹个小别扭,如一旦将有事发生,那就是生死相依。
羊本性胆子小,遇这种情况,领头羊也六神无主忙不着路。
雨渐渐的小了,雪花却纷纷扬扬随着细雨飘落下来,气温骤然降下,被剪过毛的羊,被这雨淋雪冻下就吃不消了,渐渐的哆嗦了起来。昌儿知道坏事了,照这样下去,羊不被跑死也会被冻死。
二百多只羊,有一大半剪了毛,这该如何是好?
看这天气越阴越沉,雪越来越大。天连地,地连天,白茫茫的一个世界,连东西南北都不好辩明,跑是跑不回去的了。该怎么办?怎么办?冒儿急速地大脑运转想着应对之策……
忽然间昌儿想到有一个可以避风雪的地方就在身后不远处,那里有个天然大洞,不深很宽大,足够容纳这一大群羊。
昌儿便马上将羊又圈了回来,顺着东西沟掌便将羊赶了过去。
羊畏生怕冷,又看不见路,走走停停,艰难地一步一步往前挪着。
格日娜心急,年轻人跑的又快,不一会便顺着羊的叫声赶了上来,看到羊不是往回赶的方向,很是纳闷呆呆地站着。
昌儿回头看见格日娜吃惊不小,就大声说:“娜妹,快赶羊进前面的那个洞!别傻站的了!”
格日娜这才省悟过来哥哥的意图,这面半山坡上的确有个洞。
原来这地方她也是来过的,那山花烂漫的时节,跟着哥哥在大青山上到处跑,远就骑马,近就步行。大青山左右的九峰山,辉腾梁这一带好去处多的是。
那一年爹爹让我们去后山坡上采些黄芪和防风,回来做草药用,就随着哥哥背着篓子上山来过。
山上到处都是药材,有柴胡,秦艽,甘草,苍术等等,这药材药性不同,生长的环境也不大相同的。哥哥似乎很内行,翻过几座山便不再走了,就在背阴坡上找寻了起来。
天然防风和黄荗多生长在土壤深且肥沃的地方,根长约三尺左右,略有分叉。有太拇指粗,白色皮子,黄荗枝条多,呈树枝蓬状,叶片浅绿色。而防风呈浅灰色,无长径。哥哥边挖边教我看颜色,辩别药材,讲药性。
山上的药材很杂,初时不好辩认,将别的草药认错了几次,后来经过仔细辩别区分,才十拿九稳地能掏到了。这俩种药村根都深,得下功夫才行,当哥哥顺着根挖下去三尺深时,妹妹就上手仔细地尽最大可能的将整条径起出来。
兄妹俩配合的非常到位,成功的挖出一根又一根,渐渐的装满了篓子。
孩子们喜欢玩,而且精力充沛,头脑灵动。
休息时坐在坡上,扒开红皮吃着哥哥给挖出来的山丹丹花的根,向北面望着那奇峰峻岩,近处绚丽多彩的花花草草,呼吸着带着花香的空气,享受着这大自然给予人类的生命资源。
冷不丁就见一只羊跑进了半山坡草丛里,一闪而没就不见了。
格日娜很纳闷,叫哥哥去看看。
顺着那几颗树找寻了过去,却在树旁看到了那个洞,惊出了那只似羊的野黄羊。洞深十几丈,宽也有几丈的大扁洞,不高,约丈余。是人工开凿的洞穴,洞口杂草丛生,从远处看是看不到的。
洞里羊粪厚厚一层,腥味很重,洞壁还有凿开的小窑子,估计是放灯盏的地方。就这个地方,隐蔽的小洞只有他俩人知道,也无意中救了一群羊。
俩人忽前忽后,忽左忽右地赶着羊,终于在夜晚降临时分把羊赶进了洞。
羊已疲、人已乏。
有两只小羊羔在路上丢弃了,还有几只老绵羊精疲力竭,也倒在了距洞口不远处。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越厚,已没过了脚面,好在兄妹俩将剩下的羊都赶进了洞,有了一个可避风的地方。
羊又湿又冷,直往洞底钻,紧紧地挤在一起。
兄妹俩被雨淋成了落汤鸡,湿衣服又挂着雪花,冻成了硬的布片。
昌儿坐下来和羊挤在一起,心疼地抱着直打啰嗦的妹妹,安蔚着:“别怕!有哥在呢”“等天明了,咱们就回去”。
兄妹俩相依在一起,说了会儿话,也有了些温暖,慢慢地格日娜就在昌儿的怀抱中甜美地睡着了。【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