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会做菜的母亲
忆会做菜的母亲
我母亲生前会做菜,在古镇渔沟是小有名气的。
在我参军前,街坊家中如来了贵客,常来请母亲去帮他们做几道菜待客。母亲心地善良,通情达理,只要是求上门的事,都会尽力帮忙。她常说,没有万事不求人的人,大家互相帮衬是应该的。
据母亲讲,她的手艺是从小跟她在袁集开饭店的舅舅学的,得到真传。母亲最拿手的几个菜是:炒长鱼、炒腰花、炒猪肝、炒肉丝、红烧鱼、烧鸡块、烧羊肉、烧牛肚,清炖狮子头等。吃过母亲做的菜除了家人和亲友外,还有大哥的同学和我下放那个大队、生产队的干部们。
我们兄弟下农村当知青是母亲最闹心的事。她虽然是一字不识的农村妇女,但懂得的人情世故超过有文化的人。为了我们在农村得到一些关照,在街上只要遇到我们的领导上街,尽管生活艰难,手头拮据,还是热情留他们在家里弄几样菜招待一下。这些干部们都称赞母亲的做菜手艺比饭店里的菜好吃。当然,他们大部分人对我们也很关照,这是实话。
1974年9月,战友王士国(渔沟横沟人、渔中校友)回家探亲后,把我母亲带到武汉。
母亲的到来,我自然十分高兴,但也犯难。我是单身干部,一天三顿吃食堂,食堂的大锅菜她吃不惯咋办?还好,母亲很理解,看看大哥谈的对象是此行主要目的,其它都是次要的。她爱喝白酒,自己带来一大包下酒的花生。我从食堂打点饭菜,将就着吃吧。我心想,总比在家里吃稀饭强多了。
一天上午,我们去武昌关山靶场进行投弹训练,中午回营吃饭。食堂最好的菜是芋头烧肉,我打了饭菜端回来。母亲用筷子轻轻扒拉一下那碗芋头烧肉说;“你们就吃这个?白不那几的,一点看相都没有。”我说:“我们都吃这个,这有肉的菜是好菜,我们的首长们中午也吃这个。”母亲不吱声,倒一杯酒喝起来。我见她兴致不高,边吃边跟她讲上午投弹发生的小意外,这时她来了精神。
那天上午投手榴弹时,一名战士违反规定,在他投出的手榴弹爆炸后还未达到安全时间,在掩体探头看弹着点,耳朵边被飞来的弹片削下一块,鲜血直流。万幸啊,没伤到眼睛和脑袋,不然就惨了。母亲问,他是哪里人?我说是一起来的淮阴老乡。她噢了一声,又问我的成绩如何?我告诉她,投了45米,优秀成绩,母亲脸上有了笑容。故事讲完了,她仍然不吃那碗白不拉叽的芋头烧肉,我只好把它消灭了。
母亲来队,我的首长又是好友刘辉很关心,要请母亲去他家喝酒。刘是安徽肥西人,干部家庭,1956年当海军,后选送解放军后勤学校学司务长专业,毕业后留校当学员队食堂管理员,他做一手好菜。首长请来队亲属去家里吃饭是罕见的事,我也没想到。那天一桌菜,母亲吃得很满意,这是她到部队吃的最如意的一顿饭了。
过了几天,大哥来接母亲去他那儿住几天。我赶紧跟他说,你回去借一套锅碗瓢盆,让她自己做点合味的吃,她肯定吃不惯你们食堂的菜。大哥照办,母亲在大哥那里的招待所里开起小灶,吃的喝的开心。
岁月悠悠,一晃几十年过去了。时隔35年后的2009年,母亲最后一次来武汉,那年她82岁。是我回淮把她从老家接来的,参加他大孙子的婚礼。这次她不用坐船去武汉了,而是从南京坐高铁,3个小时左右就到了。晚上大哥在醉香隆大酒店为她老人接风洗尘,一桌子带有川味风格的菜,她回家跟我说,不好吃,没吃饱。我哈哈大笑说:“下碗面给你吃吧。”
母亲这次来汉,依然施展出她做菜的本领,天天让我们吃她做带有家乡风味的菜。我们也常常站在锅边见习。因为母亲不可能永远陪着我们,她也不习惯异地生活,只能小住。她在孙子和漂亮的女军医孙媳妇成婚后,就又回老家找她那些麻友打小牌去了。
生活使我体会到,一个幸福的家庭,不但家人要和睦。同时,还得有会做好吃的饭菜的人。
我跟母亲学做菜有点晚了,还是在退休后。2014年之前,我常回淮陪母亲小住一至三个月,有大把的时间跟母亲讨教做菜的诀窍。她老人家首先带我去王营星光菜场选食材,教我如何识别什么样的肉好。比如五花肉,肥瘦夹层多的五花肉最好。做菜时,她告诉我,萝卜烧肉时,萝卜一定得与肉一起在锅里炒,这样萝卜把猪油吸收了,烧出的萝卜才好吃。由于我认真学,不懂就问,所以进步很快。我现在做的红烧肉,烧鱼,辣椒炒肉丝,黄芽菜炒肉丝,韮菜合子,豆腐卷等都做得像回事,受到家人的喜欢。
2014年下半年,母亲病倒,我回去照顾她两个月后,回杭州。临走前一天中午,母亲亲手炒了一盘长鱼让我吃,这是她最后一次炒菜……
2015年春天,88岁的母亲走完了有限的人生旅程,她留给我们做儿女无限的思念。令人欣慰的是,我们从母亲那里或多或少都学到了一些做菜的技艺。这方面南京的二妹学得最好最精,并且还有发展创造。我到南京,不稀罕酒店的那些菜肴。二妹做的饭菜有故乡的味道、妈妈的味道。
2020/0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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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朱金林,江苏淮阴人,现年70岁,现居住在杭州。做过知青,是一名退伍军人,对部队生活情有独钟。喜欢写作,当兵期间就经常写作报道连里的先进事迹;现在经常写一些见闻,体会,感想等,是一个积极向上,乐观豁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