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东分社】苏永茂：难忘的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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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忘的尴尬
文/苏永茂
那是一九九一年暑期，我去淮阴师专学习。
由于手头拮据，早就把路费、住宿、伙食、资料等都预算好了，所以到了淮阴一分钱都不敢乱花。
我找了一家最便宜的旅社住下。由于我晕车，每次外出时，头天晚上我就不敢吃东西了，到了目的地，休息几个小时才能进餐。所以，这次也是如此。在旅社安顿好之后，又休息了两三个小时，才感觉太饿了，旅社恰好卖面条，我说：“面条多少钱一碗？”“一块。”“来两碗。”煮面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笑嘻嘻地望着我，就是不去煮面条。我说：“怎么不煮了？没有面条了？”他又笑着望了我一眼：“哎，算了罢，俺就来一碗吧。”当小伙子把面条端上桌时，我才知道：旅馆的碗不是我在家吃的碗，而是盛菜汤的大碗。小伙子故意粗声粗气地说：“再给你两碗？”我说：“不要了，不要了。”第二天的生活就走上正常了。早餐两个烧饼、两根油条，一晚稀饭，咸菜免费。中午一碗面条，晚餐四两饼一碗稀饭，就着咸菜。
第三天，我住的房间又来了一个客人，睡在对面的床上，互不相识所以都没有说话。天亮后那个人就走了，在我睡意朦胧的时候他又回来了。天天如此，我忙于看书，也无心问他家乡住址，姓啥名谁，干什么的，他也如此。
一天，我吃晚饭时，正巧在一张桌子上与他相遇。他的面前有一碟瘦肉，一碟鸡爪，一壶酒，自斟自饮。我面前只有一碗稀饭，一块小饼。他第一次和我打了个招呼：“你也来吃饭？”我说：“是的。”看看人家的场面，再看看自己，没好和他多说话，心想：他要万一叫我喝他酒怎么办？我稀饭没喝完，我说：“你吃吧，我走了”。那顿饭真的没吃好。
到了宿舍好大一会儿，那个人才带着几分醉意回来。“打扰了，打扰了。不好意思骗了你。那个鸡爪子不辣，那碟肉盐大了。”我说：“你睡吧！”我也不能让他明显觉得烦他。“哈哈哈，我今天赚了五百多块，萧县，灵璧生意好做，野胡萝卜种多，质量好，便宜。”我知道他是生意人。“我看你就是教书人，那一点工资？唉……”我说：“你怎么知道？”“你穿的衣服，你吃的饭。”我带着不满地说：“你每天都赚了钱，怎么和我一样住这样的旅社？”“你不知道，我孬好旅社都能住，哪里不能睡？关键是吃得好，俺做生意人最讲实惠。”说着说着就他呼呼地睡着了。我可算解脱了。
又一天学习结束了，我径直到餐厅吃饭。那人也坐在那里，看到我站了起来，哈！我估计你一定会来吃饭，你看我都准备好了。我一看桌子上四碟菜两个小酒壶。“来来来，我们哥俩弄两壶。”我忙说：“不能，不能，我中午吃得太饱，今晚不饿。”说着，我转身就走。他说：“我是铜山人，离你肯定不远，不是宿迁就是泗洪，又住一间房间，也是缘份，乡里乡亲喝盅酒不行吗？”“实在对不起，我从来不沾酒。”我一定要走。他气得一屁股坐下：“你走，你走，真得没意思。”把一壶酒倒在碗里端起就喝，看也不看我一眼。我感到尴尬，也不好劝，更不好意思再坐下来，带着歉疚和不安回到房间，我无心再看书了。到了十一点左右，他带着浓浓的醉意回到房间，嘴里不停地唠叨：“遇上这人，没意思，没意思啊！”我知道他出于善意，也知道我的收入不与他相比，可我怎能无缘无故地欠他的情？我满打满算囊中的钱，够到学习结束和回家。
第二天，我四点多钟起床，洗漱后准备吃饭。他还在呼呼睡他的大觉，昨晚的两壶酒都他一个人喝下了。我倒杯热水，放在他床头桌上，又把牙膏好放在瓷缸上，离开了房间。晚上他回到房间，看到我：“我昨晚是不是说话有点重？你，你，唉……不说了，不说了……”
隔了两天，他起得很早，对我说：“你是老实人，真想处你这个老弟，可你不喝我的酒，罢了罢了。我给你电话号码，需要帮忙可以联系我，我接不到，俺家你嫂子也能接，她也是好人。”说着握着我的手道别。
一个月学习生活结束了，到了车站买了宿迁的车票，踏上回家的路，兜里还有两块五毛钱。宿迁到归仁车票只需两块钱，还剩五毛钱，我庆幸自己精打细算，虽然晕车，但心情很愉快。车很快到了宿迁，离上车时间还有几十分钟，我便坐在候车室椅上闭目养神。一会儿，我睁眼睛一看有两个要饭的手伸到了我面前，一个老头，一个老太，都在七十岁左右。我想反正到家还剩五毛钱，掏出来给他们吧，男的两毛，女的三毛。这时，一个让我惊恐万状的一幕出现了：有二十多只手伸到了我面前，在我前面围了两圈，我连忙说：“没有了，没有了。”可哪有人相信我，身上连一毛钱都没有了，二十多只手伸在那里，一动不动，顿时，我浑身流汗。这时候，忽然有人扒开人墙，一把拉住我：“你真死心眼，还愣坐，走！快走！”把我拉过人墙，到了候车室门口，我才愣过神，原来是临村的人，和我同姓平辈，我该叫他大哥。“大哥，多亏你。”他没好气地说：“你再给啊，你不钱多吗？”我说：“大哥，别说了，以后我就知道了。”
近三十年过去了，我时常想起那尴尬的一幕，心里有几分苦涩，几分无奈和几分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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