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亚兰丨落榜之后(散文)
艳花长得像一朵含苞待欲放的莲花,不高不低的身材,高挺的鼻梁,小翘的嘴巴,说话柔声细语,走起路来带着细碎的步伐,仿若一个诗书里走出来的古典美人。高考以两分之差名落孙山,为此忧心忡忡。
她清楚地记得,那天自己到学校去看分数,满怀热切地在榜文上浏览,迫不及待地在红纸黑字的告示上寻找自己的名字。遗憾的是她没有看到自己的名字。当她再次睁大眼睛细看时,仍然没有找到自己的名字。名落孙山,她带着沉重的步伐和无限惆怅的心情回到了家中。
父母下定决心不让她复读,为她相上了镇上一户富裕人家的儿子。媒人是莲花堂姐夫的姐夫,那户人家是镇上为数不多的富户之一,家中盖有两层的楼房。
妍花的愿望是从小当一名人民教师,她想再复读一年,争取第二年考上梦寐以求的大学。
眼看着复习的愿望渐渐落空,妍花整天以泪洗面。事实明确地摆在眼前,家中还有三个妹妹,一个弟弟。如今大妹已辍学在家,二妹也快上高中了。家中经济拮据,父母都是实在在的庄稼人,除了几亩薄田外再无任何收入,着实无力供养几个孩子的上学费用。
这两天媒人来说了这事,母亲喜笑颜开,寻思着这么好的人家,真是百里挑一,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自己的闺女命好,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在家里,相比瘦小木讷的父亲来说,人高马大的母亲虽然不识字,却能说会道,明显地带有一点强势地位。
这天傍晚,媒人带着男方到妍花家,坐在正房的炕上与自己的父亲攀谈亲事。母亲吩咐妍花把饭菜端到炕桌上,趁此机会双方相一下面。妍花极不情愿地把饭菜端到正房。脚步刚跨进门槛,一抬头瞥见那个男孩正和媒人以及自己的父亲盘腿坐在炕上。那男孩长着一张肥胖的圆脸,此时正在吹嘘自己的叔父在西安开了一家大公司,自己跟着叔父在西安挣了多少多少钱。妍花一看到这个架势,立刻气不打一处来,按理说做小辈的应该坐在炕沿上,哪有上炕之理,这芑不是枉自尊大。
母亲尾随她到厨房,笑嘻嘻地追问妍花的心思。妍花满面愁容,显而易见是坚决不同意这门亲事。母亲的笑容凝固了,不甘心又开导起自己的女儿来,“虽说那人长得有点黑不溜秋,可毕竟家境富裕。将来你嫁过去,吃穿阔绰。以后再开个铺子,享福一辈子”、“天底下哪有十全十美的好事哩,我和你爹从未谋过面,不也是过得好好的嘛!”
在她母亲看来,这简直是千里挑一的好姻缘,岂能轻易错过。
妍花的心里闪现出高中同学海成的影子,那个班里长得最好看的男生。从中学到高中他们是同行一条路,同在一个班。
那次快放假时,就是即将高考的那几天,海成给她写了一分情书。那一天中午,当她最后一个去教室拿书包时,发现有一封信夹在她书本的扉页里。她知道是他写的。后来高考结束,她一直没有再见到过他。
这一天,海成成鬼使神差地骑着一辆自行车来到了妍花家门口,当时妍花正坐在渠畔的马路上,在一个大铁盆里洗着衣服。一抬头发现是海成,妍花脸上拂过一丝羞涩的表情,两个人不禁闲谈起来。海成说他也落榜了,希望两个人好好复习一年,争取明年一定要考上大学。
这一切恰巧被妍花的母亲看见,她先是一愣,当她看见海成手里拿着一双崭新的手套和袜子时,立刻明白了眼前的一切。她一转身瞥见村里有一两个人正朝这里偷窥时,勃然大怒,转身回屋,操起门背后的一条扁担,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劈头盖脸地朝海成身上打过去。
海成肩膀上挨了两扁担,推起自行车仓皇而逃。
母亲疾言厉色地逼问,妍花有口难辩,羞愧难当。当她母亲获悉海成是邻村王家的,家里贫穷,从小没了娘时,她冷笑一声咬牙切齿地骂道:哼!穷小子,还想娶媳妇,没门!
母亲仍不死心,又苦口婆心地劝说起女儿,“自古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男人好看当不了饭吃”、“将来你嫁到镇上,住的是楼房,享福一辈子。不像你娘一般面朝黄土背朝天地整天劳累,没好吃没好穿,穷一辈子。”
眼看着婚期渐近,母亲陪同妍花与男方到镇上已经买好了陪嫁衣服。妍花心急如焚,心里始终放不下海成。她想见他一面,想到乡上给他打个电话。可是母亲暗中不分昼夜地在监视着她,这个愿望谈何容易。
妍花多么想抓住海成这棵救命稻草,可此时他对她来说是那么的遥不可及,虽然咫尺却成了天涯,她不禁悲痛欲绝。
一个皓月当空的夜晚,妍花给海成写了一封信,揣在衣服的口袋里。
第二天清晨,妍花到渠边去挑水,忽然一纵身跳进了奔腾的河水中。宽阔的河面霎时吞没了她。恰巧有一个人远远的看见并大声呼救,立刻围拢过来好几个人。
人们沿着渠岸奔跑,奋力相救,有人折断了路边的一棵小树。追了好几里远,大家才七手八脚地打捞出了妍花的躯体,可是她已经停止了呼吸。
不久村庄上空传来妍花母亲撕心裂肺的嚎哭声。
作 者 简 介
幽兰,原名宋亚兰,土族,青海省民和县中川人,现居山西运城。喜爱散文写作,在多家杂志和新媒体发表作品,获得了第三届行参菩提散文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