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味道”散文有奖征文】红薯的味道/黄建林
又到挖红薯收红薯的时节了,红薯的味道便悠然漫上心头。
红薯可以生吃。从泥土里刨出一颗红薯来,洗去泥沙,便可以一口一口咬着吃。“咔嚓”一口,脆生生、甜润润的,虽然有点红薯汁黏着嘴唇,红薯馕的那种香甜爽脆,却诱惑着我们一口接一口、不停不歇地把一个红薯吃完。生红薯不仅可以解渴,还可以充饥。小时候在山里斫柴火,大半天过去了,斫了一捆柴火下得山来,看见山路旁边有一片红薯地,歇下柴火,不管那是私人家的还是生产队集体的,便跑到红薯地里去挖出一个红薯来,找山泉水洗干净,或者在衣服上翻滚磨蹭几下,便放肆啃咬起来,顿时满肚子的饥渴便被这个红薯消解了。
红薯蒸熟了吃是最常见的吃法。洗干净的鲜红薯,或圆滚滚整个地,或用菜刀切成瓣地,放进锅子里去蒸熟,这样的吃法,味道非常的可口,甜幽幽、粉糯糯,吃完一个唇齿留香。山里人斫柴火很辛苦,常常一蒸便是满满一蒸篮的小红薯。蒸得的红薯多了,一时半刻吃不完,便把做了饭、炒了菜的铁锅洗干净,把锅底的炭火稍稍撬开一点,再把蒸熟的小红薯们一个一个整整齐齐地从锅底摆上来,待到一两个小时过去,小红薯们贴在锅面上的那一面焙烤得表皮干硬爽脆了,便将它们逐一翻个身,再把锅底灶洞里的炭火撬开一些,继续把小红薯们焙烤着,等到一个夜晚过去了,第二天一大早,母亲起来烧火做饭,便可以将小红薯们拣到蒸篮里去,放在饭桌上,让我们随时可以打牙祭和填饱肚子去开早工。当年生产队的口粮不足,“瓜菜半年粮”。我们山里便是“红薯半年粮”。我们从田里、地里收了早工,吃了早饭,背上书包去学校,中午不回家吃饭,便在饭桌上的蒸篮里抓了七八个小红薯塞进书包,充作中午的午饭。下午四点多钟放了学,要去山里斫柴火或者扯猪草,便又抓上几个小红薯当点心,一边进山一边吃红薯。甜甜香香的红薯,外皮硬硬脆脆的,棕红或者灰白的红薯皮包裹着的红薯馕却依然松松软软、绵绵糯糯的,真是既方便又好吃又充饥的“随身点心”。
红薯晒成红薯丝,便成了我们山里人家当年每天拌和在米饭里的“口粮”。那米饭便叫作“红薯丝饭”。“红薯丝饭”不仅有米饭的芳香,还有红薯的甜润,吃起来既爽口,又填肚子,还不腻人,是我们记忆深处极美好的一种生活味道。
把干而脆而硬的红薯丝磨成粉末,用清水拌成粉团,再抓捏成一个一个或一条一条的“红薯丝米粿”,放到蒸篮里下锅去蒸熟,又是一种别样滋味的食物,虽然颜色黑黑的,有一点像高粱米粿的样子,味道却完全不同于高粱米粿。“红薯丝米粿”一口咬在嘴巴里,有点涩涩的,有点甜甜的,还有一点腻腻的,尽管口感不是十分的美好,却也是当年我们晚饭不足时的一个有效的补充。
把红薯蒸熟,去掉表皮,捣成“红薯糊糊”,再拌上一些糯米粉,团成一个一个月饼一般大小的“红薯米粿”,再用茶油煎炸得表皮变成暗红的颜色,鼓鼓的膨胀起来了,便把它们捞出锅。这种“红薯米粿”就有一点富贵人家的味道了。当年的糯米十分金贵,只能留着过年用来酿米酒、做“饭茶(馓子、兰花根)”、做印版米粿,平时掺和在红薯糊糊里面煎着做“红薯米粿”打牙祭,那是十分稀罕的。分田到户以后,中稻谷的选择空间大了,自由了,自己家里想种多少糯谷就可以种多少,糯米便有了“余钱剩米”,这种“红薯米粿”的味道便比较频繁地成为了普通人家的富裕味道了。
红薯刨成片,晒干,做成了“红薯片”,用油砂炒熟或者用茶油煎炸得起了泡泡,变成了棕红色的“油炸红薯片”,吃起来嘎嘣嘎嘣地响,脆脆爽爽、香香甜甜的,这又是一种美好的红薯味道。
把红薯蒸得七八成熟了,出锅剥皮,切成四瓣或者八瓣,摆放到竹笪上去秋阳下晒干,在将干未干之际,又收拢放到木甑里去蒸一次,蒸到熟透的时候,再摆开到竹笪上,一瓣一瓣地晒干,晒到它们全部变成了红彤彤亮莹莹的,有如鸡血石一样的色泽了,这种“番薯筋(红薯干)”的味道,那就没有什么好词语去形容了——当然,你亲口品尝了,那甜美的味道就属于你了。
作 者 简 介
黄建林,1964年2月生于炎陵县,系湖南省作协、中华诗词学会、中华楹联学会、湖南书协会员。著有诗歌、散文、小说《天使的颂歌》《老家老家》《瑞香》《石香》等十余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