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诗鉴赏-有感(张耒)
儿童鞭笞学官府,翁怜痴儿傍笑侮。
翁出坐曹鞭复呵,贤于群儿能几何?
儿曹相鞭以为戏,翁怒鞭人血满地。
等为戏剧谁后先?我笑谓翁儿更贤。
注释
⑴儿童:一作“群儿”。鞭笞(chī):鞭打。
⑵翁:父亲。傍:即“旁”。鞭:用作动词,鞭打。下文两个“鞭”字意同。笑侮:嘲笑戏弄。《晋书·刘毅传》:“陈平、韩信,笑侮于邑里,而收功于帝王。”
⑶坐曹:指官吏在衙门里办公。《汉书·薛宣传》:“及日至休吏,贼曹掾张扶独不肯休,坐曹治事。”呵:呵斥。
⑷群儿:一群小儿。几何:多少。
⑸儿曹:犹儿辈。《史记·外戚世家褚少孙论》:“是非儿曹愚人所知也。”
⑹满:一作“流”。
⑺等:同样。戏剧:儿戏,游戏。
赏析
这是一首饶有趣味的讽刺诗,是讽刺官僚作威作福、虐害人民的作品。
游戏其余对现实生活的模仿,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儿童的游戏可以反照出现实社会的影子。“群儿鞭笞学官府”,官府有所行,以至于为群儿普遍仿效,这本身即构成对官府的一种绝妙的讽刺。诗人起笔即感于斯,发于斯,成为全篇立意之所在。然而,一般性的讽刺缺乏深度和力量,文学作品总是以个别反映一般,以具体反映抽象。于是,接下来诗人轻轻拈出一“翁”字。这个“翁”,出场时作者先不明说。“翁怜痴儿傍笑侮”,此翁虽不理解儿童游戏的心理,然而忠厚长者之态可掬。下文才说,原来笑儿童游戏为“痴”者,竟是儿童游戏模仿的对象,即“坐曹鞭复呵”的官翁自己,这是绝妙的嘲讽。翁之前后两副面目的鲜明比照,构成全诗又一层戏剧性的讽刺。用人物自己的手摘下人物自己的假面具,这就是讽刺的真正力量。
接着,诗人提出一个饶有趣味的问题:翁“贤于群儿能几何”?翁与群童谁更贤,问题的提出本身就是对翁的极大讽刺,可见诗人特地拈出官府一“翁”的用心的良苦。随着问题的提出,五六句便以“儿曹相鞭”与“翁怒鞭人”两相比照,构成又一层戏剧性的讽刺。“儿曹相鞭”,不过逗乐为戏,天真无邪;“翁怒鞭人”,则是以人命为儿戏。“等为戏剧”,却又如此不同。至此,诗人才以一评判者的身份就势下一断语:“我笑谓翁儿更贤。”一个“笑”字,于轻快的语调中尽挖苦讽刺之能事,应前面翁之笑儿童,更显得趣味无穷,笑人者终为人所讥笑。
中国的讽刺诗,用浅显平易的语言,去表现重大的政治内容,至白居易始成大观。张耒的诗歌创作,大体也走着这样的道路。《四库全书总目提要》说张耒“诗务平淡,效白居易”,这是没错的。《有感》一诗便可代表其基本风格。有趣的是,白居易有《观儿戏》一诗,虽立意与这首诗不同,但构思的前后相循之迹则是可寻的。但比起白居易的讽谕诗来,《有感》自有其特色。白诗“刺”味有余,而“讽”味不足,《有感》则熔嬉笑怒骂、冷嘲热讽于一炉,既严肃尖锐,又幽默风趣,显示出卓越的讽刺艺术才能,是对白居易讽刺诗艺术的新发展。
此诗作者有争议,一说为张耒,一说为苏轼。此诗既见于张耒的《张右史文集》,题为“有感”;又见于苏轼的《东坡七集》,题为“古意”。